貧瘠的米卡爾大地,過去曾活在歷史的荒流中求援,民間貧苦、噩夢瀰漫,時間長達將近百年。為求生存,米爾卡子民以暴力獲取將來以及子女的容身之地。

「快動!」

國聯的軍隊變得殘酷,當他們面對無助的米卡爾農民,以拳腳表達情感,以斥責訴諸正義。

米爾卡人是伊瓦烈人的一支大分流,後天在地理環境上接受自然的變遷,茂密的草叢逐漸荒蕪。他們活在不毛之地,為了生存而發展出極端的政體利於生存,集權統治下,子民為了爭取麵包投入軍隊,拔出聖劍,找回樂土。
米卡爾人比一般伊瓦烈人更富有兇性,常以軍隊進行武裝掠奪,併吞他國的土地與資源,又稱強盜民族。他們無談判的籌碼,因此慣於以暴力與武力解決問題,直到國家規模大到一定程度才收斂,這段煎熬的過程將近歷經百年之久。
米卡爾發展為軍事大國,不需出動武力就能夠恫嚇鄰國,讓他國主動派遣使者送上資源求取和平。直到這階段,米卡爾才逐漸結束百年來的荒唐血淚,邁向人道統治,積極發展貿易,以正當手段換取尊敬。

我眺望米卡爾邊靜的街區,周圍人群湧動,他們多是軍隊,追隨著祭司的權柄前進,腰間武器散發著刺鼻的腥味,洗不去的血漬正哭喊著自由。

「危險!危險!」

十字街口出現熟悉的衣著,他們是國聯的軍人,追從神意破除邪惡的軍人。一名祭司拖著疲憊的雙腿奔跑,試圖甩開緊追在後的野狼。數十隻藍毛的野獸啃蝕著軍隊崩盤的信心,率先拋棄他劍與盾的祭司則被追隨他的武者冷眼相向,打從心底被人唾棄。

「渾蛋!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放出野獸!」

米卡爾民族擁有超群的靈性,擅常馴服野獸運用於農業、交通以及軍事。他們優越的馴養能力難以解釋,彷彿天生擁有的特質,長期跟隨著種族的優越基因傳承而來。

「是米卡爾的叛民,他們不服管教,不知好歹。」

樂園消逝,人道無存,尾隨在時光身後的災禍驗證了歷史,錯誤只能夾在史書的狹縫中永恆流傳,等待天明。

我要求附近的人迴避,不待我請求大眾早就落荒而逃。指揮無效,混亂當中,人們相互擠壓,彼此踩踏,無數模糊身影走入記憶,直到我拔起短劍瞬間,才知曉人性的脆弱。

阿絲裏蘭戰役,米爾卡軍政過度輕敵,遭受創世聯合圍剿與斷糧,創世聯合以寡擊眾,利用宗教的高度忠誠打消耗戰,最後軍隊直接攻陷首府;被國聯接管後,米卡爾假性回到君王制度。米卡爾所謂的君王,其實就是國教教皇手下的傀儡君主,無實無權,變相用來控制米卡爾國內混亂的內政與軍政。

米卡爾早是國教掌中的玩物,哭號與掙扎只能換來鄙夷的嬉笑。

「殺了這些笨狗!」

受創的軍隊揭竿起義,他們被祭司放棄,被兄弟放棄,還被神放棄。人們不願忍受殘酷的命運,痛中生恨,憤怒到失去理智,兇狠的刀鋒紛紛在野狼身上刻下制命的傷疤,祭祀他們無恥的神。

混亂結束,野獸落入紅池,二十人的軍隊倒入塵埃。一位資深祭司有向前去請求治療,開始導正失控的局勢。

「把所有米卡爾人都關起來!叫醫護官過來!」

憎恨無限放大,以報復為糧食,好似滾燙的火焰旺盛燃燒,越燒越烈,當大地化為寸草不生的不毛地帶,一切才會結束。

「米卡爾人不好駕馭,以暴制暴只會讓他們更不滿,何不試著以德報怨,讓他們更信賴我們,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聽起來有一點道理,既然他們一直動亂,就對那些魔鬼示好看看吧,也許他們會良心發現!」

資深祭司接受了我的提議,以自居為神的高度啟示米卡爾的民眾,不追究任何責任,也不調查誰放出惡獸,反而放開所有人的米卡爾人,國聯軍隊暫停威壓管制。米卡爾的婦女茫然,抱著身前的兒子跪下,與孩子相擁痛哭。

「大家餓了吧?沒事,這裡有些吃的!」

假的恩惠,神的代行者以憐憫之心開恩,宣示自己的神聖與高潔。德高望重的使徒,在聖光之下沐浴,接受景仰與膜拜,以及噁吐與鄙視。

我不知道將來的名字,這個神造的世界最是公平。有人接受虛偽的垂憐,有人遭受公然的污辱,數百位米卡爾人的心情何其複雜,逐漸腐朽的情緒全都寫在臉上,又愛又恨。

艾兒與納多所追求的歸處,已經蕩然無存,民族自尊早成泡沫,一搓即破。

教皇親自駕臨第一聖殿,主教與末札斯親自陪伴我跪見教皇。萊菈不在現場,這應該是主教的安排。據說,教皇喜歡把看上眼的人當成禮品贈送給國教親血,這消息我不知到真實性,但不論是真是假,真的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吾主。」
主教身為神殿統帥,率先下跪。末札斯情緒平淡,當他一下跪,我也跟著下跪。
「奧納德啊,我印象你有兩個追隨者。那人今天怎麼不在?」
教皇的名字是依薩特,除了教宗能直呼他名諱,其他人都不敢,教皇會將冒犯者直接放逐,讓那些人失去一切。他身旁跟隨著最近二十位軍人,這些軍人都是菁英中的菁英,他們是最強的劍,同時也是最堅實的盾。
「此人身體不適,天身體弱多病,希望吾主諒解。」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怪罪於你。奧納德,你換了幾個追隨者?」
教皇是國教的精神領袖,代表天地,即使帶有一口清亮的嗓聲與秀麗的美貌,世上也無人可抵觸她的威信。
「不曾替換過。」
「奧納德──你非常用心,我有看到你的虔誠。」
依薩特與奧納德直接交手,過程看似和平,暗中卻是滿滿的試探與角力。主教選擇低調與服從,是因為教皇喜歡這樣的人;如果主教的行為不如教皇的預期,主教不論說什麼話都會被教訓,被當成挑戰國教。
「謝吾主恩典。」
「客氣了。那小子什麼名字。」
「他是末札斯。」
「看起來是很機靈的小子。有他在,我完全不擔心你的安危。」
教皇話中帶話,聽得我渾身發寒。主教不動聲音。
「若不是教皇的庇護,小人與我怎能有機會服伺主人。」
「嗯──知恩報恩,我果然沒看走狗眼。哪像凱德,他的叛逆之心一目瞭然,可惡至極!」
教皇故意將目光放在身為凱德後裔的我身上,她這樣挑釁的舉動意圖明顯,一旦我被引誘,我就會像父親一樣被放逐。
主教曾事先交代過我,若我不知道該回答教皇什麼,就保持沉默,低下頭保持低調。教皇她喜歡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優越感,這舉動會讓她得到勝利的快意。
在我沉默將近十秒過後,教皇收起了她高傲的下巴,閉上雙眼,雙手擺後。
「護希兒。雖然你父親有罪,可是你的忠誠不該因此遭受質疑。」
「謝吾主恩典。」
我學起了主教的制式回答,雖然官腔,卻足以滿足教皇的傲慢。
「嗯。護希兒,你處決米卡爾國惡徒‧馬德特萊殷有功。我早就想親自稿賞你了,說吧!你想要什麼?」
「國教給了我一個永遠的歸所,這已經是最好的稿賞。」
「何等謙卑的情懷!看,大家合該向護希兒學習。好,我決定了,賞賜護希兒三箱珠寶,明天即刻送來第一聖殿,讓護希兒親自請領!」
旁觀的祭司與軍人都用著欣羨的目光看向我,這詭異的氣氛令我不寒而慄。在國教,能夠得到教皇的賞賜是最高榮譽,很多人窮盡一生都不到教皇的一眼正視。這現象看在我眼中相當可怕,國教中不乏被控制的精神傀儡,若有人看我不順眼,很可能會引來麻煩。
「回程,走。」
「是!」
教皇親率一團軍人離開現場,壯觀的場面讓人敬畏。在他們離開之後,一旁觀視的祭司開始暗中討論,主角看著我搖搖頭,我也理解他的意思。
「我會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明天的財寶怎麼辦?」
末札斯的疑問讓我尷尬,不知道該喜該悲。
「至少分一半財寶給第一聖殿的同仁。」
「沒用的。」
「也得也是。」
教皇高調的公開表揚我,還故意宣揚我父親的過錯,最後關頭還給與我大量的財寶。從頭至尾,她只為我送來了死神。

數日後,我前來會見主教,但這裡我只有看到末札斯。
主教因為教宗舉行的臨時會議而離席,目前現在由主教的追隨者進行暫時處置。主角的追隨者由主教親自指名,他們不是神職,無法代表主教,沒有主教應該有的權能,不能進行權責處置,他們與主教同進退,位階低於主教,高於一般祭司。
「護希兒,萊菈陪伴主教去見教宗了。我剛好無聊,陪我下棋吧?這是好提議,對吧?」
「是,很好的提議。」
末札斯的棋藝精湛,他下手狠毒,每一步棋都把我逼入死角,我只能任他宰割。
「我能問些問題嗎?」
「說吧。」
「萊菈似乎跟別人有一點點不同。」
「喔,你說阿姐啊。她是少數民族與伊瓦烈人混血的,當然有點不同。」
「混血嗎?混血確實少見。」
末札斯聽得懂我的暗示,卻裝作沒聽到一樣。
「人們都有他們自己的特徵,即使差異過大。」
「你認識萊菈的父母嗎?」
「不認識,他們早就不在了。對了,阿姐的母親是伊瓦烈人。」
「她父親是特別的少數民族。」
「是的。」
萊菈的特徵太過明顯,雖然經過混血,她身上還是保留了父親的外觀特徵。在國聯的領地,像萊菈一樣的人很少見,我甚至能保證是見不到,畢竟神似妖精外型的人族,真的為數過少,經過混血後的孩子也有可能早夭。
我認為,萊菈本身就是一個奇蹟,明明外觀突出,卻能像一般那樣那活著。嚴格說來,這都要感謝主教的照顧跟提拔,不然萊菈可能會有另外一個命運。

我回到了聖堂,這是我最後一次重回主教的面前──以祭司的身分。
「我要卸下我的權柄。」
「我允諾了。」
繳回的短劍,散發著亮麗的色澤與鋒芒;卸去的制服,象徵著至上的權威與崇高。當我拋棄了這一切,我就是平凡的信徒,能以虔誠信眾的身分回到聖殿,接受神恩,培養信德。
「護希兒,神子之名將永世跟隨你。」
「受納。」
儀式過後,末札斯向前走來,看到他不太正經的笑容,讓我背後忽然一陣惡寒。
「恭喜獲得新生啊。」
「願你也能。」
「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祭司優退後的薪俸,能讓我做很多事情。」
「嗯……真是聽得讓我頭皮發麻啊。」
末札斯主動與我握手,我接受了他的善意,並且向他敬禮。他沒有表情,只是以恭敬的態度向我點頭回禮。
克洛兒從遠方走了過來,以第三聖殿女性祭司的身分前來。
「老百姓你好。」
「祭司妳好。」
我朝向克洛兒敬禮,接著她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嗯──這才差不多!」
「謝謝妳保護我。」
「百姓就該過百姓的生活。」
「我會的。」
「帶我去見你所說得那個戴面具的那個人吧。」
我走在克洛兒的前方,沒過多久就被她拍打肩膀。她指著自己的左手旁,看到後我放慢了速度,待在祭司大人的左側隨行。



我考實了馬德特萊殷家族的真實性,事實如克洛兒所言,已經沒有親人能夠接下英雄的遺書,只剩下我這個一日好友做得到。我找尋資料的原因並非我不相信克洛兒,那是因為我心中還相信著奇蹟。我深信天無絕人之路,或許他還有一個親屬在世。但事實證明,我太過樂觀了。
「你在做什麼。」
莉兒彷彿察覺了什麼,一直看著我。
我看著大堂將近兩分鐘,時間好像才剛過半分鐘。光陰折磨著世界每個人,也愛載著大家,但每人總有不同的命運。馬德特萊殷,你曾經相信過我,我也信賴你的抉擇,我們一直互相尊重著彼此,但我知道這一步歷史是錯的──你自己想說的話,應該親自跟他們說,只是現實太過於殘酷……
「莉兒,哪天妳一定可以走出這裡。」
莉兒看著我微笑,紅陽鳥依舊在旁邊東走西走。這個畫面不太一樣,時間證明了人會改變,至少莉兒首次露出自然的笑容,她已經不再悲情。
莉兒一下子說自己是艾兒,一下子說自己是莉兒,我懶得猜她在玩什麼把戲,乾脆讓艾兒跟莉兒都變成她的名字算了,然後什麼事情都不問。
「那你可以陪我走出去這裡嗎?」
「當然可以。」
我走到了紅原,莉兒一直帶著紅陽鳥跟著我。紅原已經是我們記憶中的一部分,這是我們生命中共同的轉戾點,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環。莉兒曾經那麼不理睬我,如今卻換然一新。
這個廣闊的世界,一定有她的容身之地,也有每個人最後的依歸。
「我們可以一直看著這裡吧?」
莉兒面露疑惑,蒼穹的對面似乎找不到嚮往的住所。
「可以的,相信我。」
午後的紅原,昏陽草成為了這裡的主角。我撕開了馬德特萊殷遺書的封條,用盡了所有氣力閱讀內容。

我有很多話想跟大家講,可是已經沒有機會。很抱歉,我無力伴隨各位保護國家,只能眼看著國家淪落,世道已經被腥風血雨所纏繞。這是我的錯,爭戰讓未來遙不可及,並讓子民活於苦痛中。
我的親人,我想與你相擁,共享餐點。我的朋友我想跟你談天,守候未來。我想再見大家一面,即使一秒也好。
我人生走向了末途,刑臺是我最後的終點。在我絕望之餘,有個人再度讓我覺醒。我們第一次見面,卻很投合。最後一程,我似乎走的並不懊悔。
這世界有個傳說,輝煌之光。十年前,我尋覓著它,現在依舊。我盲目的度過生命,試圖找尋生命最後的價值。當我見到那人後,我隱約明白了一切。我知道什麼是輝煌之光了,也不需要再尋找了。
朋友們,不要為我的離去感到傷感,請拋開苦痛才能邁向璀璨的未來。我喜歡看著笑容可掬的你們,在天上也不會改變。

活為人,不論記憶有多傷感,痛有多濃,總會有人來洗滌我們的傷口。我第一次因活為人感到驕傲。我在英雄的心中究竟佔據了多少空間?我的質量到底有多重?我已經知道全部的答案了。
我眼角不自覺的跳出水珠。過去的我會覺得這是懦弱,現在我會認為這才是是勇氣。
他臨終前究竟在想什麼呢?希望一切都重來嗎?還是期望著這是一場夢境?我不知道真相,但是他最後的自白讓我心安。他寫下的字句似乎看不到怨忿,只有幾分淡泊的思愁。
明天,我將事情的經過都告知了主教。他對這結果感到非常惋惜,那對愁眉似乎是在哀悼他人生的悲涼。
「理想跟真實距離始終太遠。」
主教一句話點出了我的無奈。
「護希兒,你想過嗎?一個瀕死的英雄真的只有這點話想說嗎?」
「嗯,我也一直百惑不解。或許是因為他害怕這些話為親友們帶來負擔。」
「護希兒,我曾聽聞──死者生前的話是最多的。那封信是他跟親友們最後的對話。照理來說不該只有這麼一點字。」
「主教的意思是?難道……」
「那是因為他已經沒有遺憾了。正是因為你聽的傾聽,所以拯救了他身為英雄的傲骨與氣魄。」
我與主教露出了笑顏,之後去了墓碑探望馬德特萊殷。克洛兒站在我旁邊,萊菈、末札斯則是陪著主教。主教調查了米卡爾的喪禮儀式的過程,我們五人完成了英雄最後的遺屬。這段時間很漫長,這是我最後一次間接看著他。
「馬德特萊殷真帥,可惜命短。像他這樣的男人要去找啊!女人談婚事都要排隊看臉色……」
末札斯無奈的哀嘆一聲,看著晴空邊緣的浮雲。
萊菈將鮮花擺置在碑牌上,那邊寫了明顯的米卡爾字跡,大意是英雄‧馬德特萊殷。萊菈移動到了我面前,她正經的面容讓我聯想到了我父親。
「改天要不要出去踏青?」
「踏青?不錯的提議。」
那是我直覺性地反射動作,同意別人的意見。
克洛兒視線從墓碑轉到我身上,那對雙眼好像索定了獵物的獅子。驚覺到那不自然的視野後,我嘗試著避開克洛兒眼睛,但我卻麻痺似的不敢妄動。
「是呀,大家一起去。」
克洛兒視線逼人,萊菈也以同樣眼神反擊她。
「就我們三人,如何?」
「可以。」
克洛兒跟萊菈看了彼此幾秒,又將雙光放在了我周圍。我有一種男女易主的錯覺,我很好奇自己是不是一頭綿羊。

一段時間,莉兒留了長髮,也習慣了母語,再一點時間就能說出流利的語言。我們在高堂眺望著遠方國度的人群,莉兒眼神險的哀傷。
薩特兒跟我說過,記憶刻印的影響比任何事務都還要深遠,單純的感化無法完全將人改變。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因為她在想家。就因為我們是人,會渴望一個美好的歸所。
「莉兒,過去那邊吧,要嗎?」
她回過頭凝視著我,那對雙瞳多出了幾分生氣,也多出了更多的躊躇。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對話開始變得莫名其妙。
「我們可以一直看著這裡吧?」
她重複了上次的那句話,似乎是期望我能說出上次的答案。
「可以的。」
聞言,莉兒露出沁心的笑容,心情毫無遮掩的表現出來。
只有當人完全信賴一個人的場合,才會沒有心機跟顧慮的表現情緒。因為她眼前的我就像過去的親友一樣,能夠在我身上找回那種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找回了被愛的感受。
「我們走吧。」
「好,護希兒。」
我們牽著手踏出這一步,遠端的天空也許能找到心之所嚮。那裡,會有我們夢昧所求的依歸,且無所不在。

黯淡的天空浮動著光影,乎隱乎現──
薩特兒在我書房翻閱著書籍,他神態非常的認真,非常難得。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薩特兒替孩子慶生之後就來找我提起趣事。他滿面燦笑,看起來特別的吸引人。
他跟我談論著家中的大小事情,分享了家庭中的所有點滴。他美滿的人生實在讓人羨慕,滿絕非常的圓滿。
「對了,護希兒。我有一件事情忘了跟你說,聽說輝煌之光故事是真實存在的,不是神話。」
「咦?薩特兒!你從哪聽來的?」
面對他的問題,我依舊忍不住好奇心提問。
「我上禮拜遇到了一個研究過輝煌之光的人,他跟我說這故事是有史源的,而且是真實事件!我覺得很奇怪,他是哪來的自信確定發生過?之後我看過了零星的記載才發現他們的共通點──輝煌之光只有在意識某個事物的場合才會出現。簡單說,就是他沒有實體,單純無形。只有少數被選到的人才會發現它,然後得到救贖。」
「你的意思是,後人之所以不相信輝煌之光,是因為沒有像那些人發生某個轉變而看到輝煌之光。因為他們沒親眼見識過,所以才認定這只是一個典故嗎?」
我們彼此看了幾眼,不久後他才點頭表示正確。他看起來意猶未盡的,似乎是為輝煌之光的真實性想了很多。
我一直想不到薩特兒會對輝煌之光有興趣,因為他是一個超級務實的好男人。無論是行動還是思考都毫無破綻,總是在第一時間看出事物的弊端,很快的想出對策,並且馬上執行。
「護希兒,看來多年來你沒白找。也許輝煌之光真的像神一樣離奇,會忽然出現在你的面前顯現神蹟。」
「我也是這麼希望。」
「真累,你家今天借我睡一天,明天又要帶孩子出去玩了。」
薩特兒話剛說話五秒就不醒人事了,連給我道聲晚安的機會都不肯。他果真是實踐力一流,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收拾著散亂的書籍,放眼望去了莉兒才剛住入一天的寢室。那角落點著一盞明燈,似乎象徵著光明會驅逐負面的一切。我不曉得莉兒睡的怎樣,也許她根本就睡不著……
我們一起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園地,希望能夠找到落腳的地方。問題是她在這地方沒有任何相識的熟人,很難碰到能夠理解她的好人,也找不到可以談心的朋友。目前也許只有紅陽鳥會陪伴她,完完全全的接受了她吧──
我相信奇蹟、渴望奇蹟,即使我知道奇蹟沒降臨的一天……
我進入了夢鄉,做了一個美夢。爸爸他帶著我走入世界,讓我認識了很多人,讓我明白了什麼幸福。正因為他給了我幸福,所以我今天更希望別人可以幸福。我走了很久,最後終於迷了路──不知何時,我找到了依歸,就是追隨父親的背影成為永遠的祭司。或許哪天我會後悔、會心碎,但我相信這條路,永遠堅持,不願放棄。

明日一早,薩特兒很早就走了,他離開前還很盡責的替我們準備早餐。莉兒比我早起,但她卻刻意等我起來才一起用餐。
「莉兒,薩特兒人很好吧。」
「是呀,他人真棒!」
莉兒露出毫無心機的笑顏,就像我父親那樣的迷人,毫無壓力。
白天的晨曦非常明亮,不像黑夜那樣的孤寂難受,我能隱約感受到幾分活力,希望莉兒也是。
「護希兒,要繼續一起祈禱嗎?」
「好。」
「嗯!」
莉兒得意的闔起雙眼,但我沒有。我背離了神,一直虛偽的戴上假面欺騙上天。所以我不再祈禱,只睜開雙目面對世界,不會再閉合眼睛。
祈禱能得到心靈的借慰跟內心的寄託,或許現在的莉兒已經非常的幸福。
「依菲爾德是怎麼樣的人呢,姐姐話好少?」
「非常棒的人。」
「跟薩特兒一樣嗎?」
「跟他一樣。」
「那她為什麼要拿著劍呢?」
「為了保護人。」
「姐姐人好好,原來她要保護每個人!」
她沒有想太多,看著我點頭繼續吃飯,神色似乎不錯。
「是的。」
純真的童顏童語,顯露出了她的意念與理想,或許她所追求的樂園,就身在此處。

晚上,薩特兒私宅,主教特別到這了這裡與納多見上一面。我還記得,當時的納多是怎麼樣的表情。
「抱歉。」
深切的歉意緩緩流出,強大的渲染力影響了待在旁邊的薩特兒。
「沒事的。」
奧納德安慰納多,是因為他犯下了錯誤,犯下了一個莫大的過錯。納多因為遇到了不認識的鳥類,內心產生不安。那陌生的鳥類是人面鷹,由於眼睛神似人類而稱為人面鷹,這種鳥類親近人類,非常聰明,會故意跟隨人類以獲取食物。人面鷹與一般鳥獸不同的是,牠們缺乏攻擊能力,是種雜食類動物,肉類幾乎只食用屍體,是一種體型較大的無害鳥類。
「我不是故意的。」
納多半夜被人面鷹保持距離尾隨,他沒有見過人面鷹,一時害怕就拿出武器攻擊牠,失手就殺了牠。他覺得自己沒有錯,是人面鷹的錯誤。
「我曉得。不要讓薩特兒擔心了。」
納多遇到了類似艾兒的問題,只是情境不同,身為男孩子的納多比起艾兒,多出更明顯的攻擊性。
成長的煎熬是必然過程,愈是挫折,愈是努力克服艱難;越是折磨,越是期盼日出的光輝。但願這段不堪的過去,能夠成為他未來前進的推力,使人堅強與勇敢。
主教是心靈導師,他讓納多走出了迷網,親自向薩特兒致歉。
在國聯的時日,每天都有許多小故事在發生,一日復一日,我最終因為習慣了而麻木。世界上有一些不合理的事情,這些事情會發生是因為無知,是因為恐懼,所以才釀成悲劇。
「主教──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嗯。」
面相莊嚴的主教,臉上出現了意想不到的靦腆。
「我知道這件事情與剛才的情境無關,希望你聽了別介意。」
「好。」
「國聯曾經是被人欺負的國家,為何等到國聯崛起之後,卻要對米卡爾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從皇族到庶民,無一例外。國教的宣導是,米卡爾是強盜民族,體內繼承了邪惡的血統,惡魔的化身,因歷史而造成的誤解,讓我們國聯成為真正的加害者,習慣了上位者的優越感,一生加害米卡爾人,無須道德考量。
「有些人會遭受歧視,這都是因為人們缺乏正確知識所導致的偏見,人們總是會害怕於不了解的事物,因為覺得和自己無關,選擇漠視與迴避。」
人們惱怒自己幼稚無知,膽怯害他們從來不肯表達真心,讓悔恨像積木一樣疊高,直到崩潰的那天。
人生總要昂首,唯有前進,才有未來。
「慷慨地接納別人,這是每個社會所需要的溫暖。如果偏見是種疾病,知識就是種解藥。」
主教遠見是社會邁向文明的動力,可惜,只有教皇才能打開那扇禁閉之門,我們無能改變現況。
「我們需要以自己想被人對待的方式來對待他人。」
今晚,夜深了,總有人輾轉反側到無法入睡;那些人不應該是米卡爾人,更不應該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