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來到薩特兒的家,克洛兒與我一起同行。
「這些菜餚,我招待你們。」
薩特兒是一個好父親,擁有一手好廚藝。
「聽說你有老婆跟孩子,他們在休息?」
克洛兒說話直來直往,這段讓薩特兒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老婆不喜歡接近人群,她……」
「抱歉,我多問了。」
「沒事的,主因是孩子身體天生也不太好,不方便接見客人。」
「我知道了,剛剛是我多問了,不好意思。」
薩特兒越是解釋,克洛兒越是緊張,不停地為自己的嘴巴賠不是。
我們在餐桌上吃晚餐,幾分鐘後納多提著一代貨物回來,裡面裝了一些民生商品。克洛兒雙眼一直盯著納多,她充滿好奇心的目光像是在看珍奇異獸。
「護希兒,這小子就是納多?」
「沒錯。」
「你騙我,明明就是女孩子。」
「納多聽到會生氣的。」
「我不相信,有驗明真身嗎。」
「妳會被嚇到的。」
「哼,這麼可愛的孩子居然有該死的毒鞭。這是神的玩笑嗎?」
克洛兒的口直心快讓薩特兒聽得耳朵長繭,安靜地保持沉默。
「克洛兒,在義父前不要口無遮攔……」
「好,我知道了。納多,你好啊!你在做什麼?」
納多將貨物放在地上後,克洛兒馬上展開無情的追擊。
「剛剛取貨!妳是誰啊?大姊姊?」
「我是克洛兒。」
「姊姊好漂亮。」
「真有眼光,你也是啊!」
克洛兒離開餐桌跟納多互相爭吵,我沒有理會他們,薩特兒也沒有阻止他們。
「克洛兒很適合照顧孩子。」
「她性格是挺適合的。」
「我之前去神殿有碰到萊菈。」
薩特兒忽然轉移話題,他舉動立刻引起我的注意。
「發生了什麼事情?」
「教皇心情不好,有不少人會間接被連累。目前已經有一些人被逼退,拿著微薄的酬勞回家。」
「克洛兒有事情嗎?」
「她雖然沒被逼退,卻被長官刁難,故意讓資遣祭司欺負她。」
「這……只能由衷祝福克洛兒了。」
在克洛兒堅強內心的支撐之下,她沒有輕易展現出她脆弱的一面,這強忍的精神是她最令人佩服的地方。
「然後是──」
「嗯?」
「末札斯最近受傷了。」
「什麼?他怎麼會受傷?」
「教宗忽然來訪第一聖殿,主教剛好與萊菈外出與其他神殿的執教商談。」
「教宗攻擊了末札斯?」
「是的,狠狠用肢體暴力毆打他,沒有人敢阻止。」
末札斯是個非常聰敏的人,若能夠避免爭端,他一定在事發之前就阻止。教宗毫無預警到達神殿對末札斯進行情緒發洩,看來是發突然變臉,無法預測,教宗果真如傳聞一樣情緒化。
「教宗有事造訪,卻沒事先通知主教會面,這有點奇怪。」
「嗯,教宗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這時間主教不在。」
我忽然驚醒,原來教宗早就在找機會教訓末札斯了,他想藉此變相對主教施壓,逼迫主教主動請辭。教皇與教宗都是同一黨人,他們為難不是自己人的主教肯定別有目的。
「薩特兒,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依萊菈轉述,主教若主動辭退,國教就可以用不忠名義拘束主教的自由,監控他的行蹤。這些規定在國教的戒律都有規定。反之,主教若是被教皇要求退職就不會被遭受處分。」
「主教已經存得了許多積蓄卻遲遲不退職,原來原因就是這個。」
「主教沒有跟我們主動說明,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曉得……」
「這些事情是我主動關心的,不要讓主教與末札斯擔心。」
「我答應你,我會裝像得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故事。」
奧納德不希望我們因為他的遭遇而活在憂鬱之中。這些壓力他都默默忍受下來了,伴他身旁的萊菈與末札斯,也有他們自己的立場。
在這個灰暗的年代,塵埃只會繼續向上堆疊。
聖殿上,主教依舊在臺上讚頌神恩,一樣的場景,一樣的美好。希望大家的生活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不必傷感,也不需要煩惱。
追隨者二人組從我背後繞了過來,萊菈找了位置坐下,末札斯依舊站立。他們沒有言語,但瞳孔的焦點一直留在我身上。不曉得為什麼,看起來明明是這樣的親切,心中卻顯露出了緊張與不安。
「護希兒,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末札斯首次認真的盯視我,這舉動讓的我差點抦住呼吸。我不可思議的張望著他們,想要看破他們內心中的想法,結果卻是枉然。
「發生了什麼事情?」
萊菈起身,末札斯跟她一起走到了我旁邊。我知道事有蹊蹺,開口直問。
「你們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
「主教有麻煩了。」
他們異口同聲,這種難得的默契告訴我不詳正在生成當中……
我們三人放眼看著主教,主教神色看起來實在不像大難臨頭的人,或許他早就達到超我的境界了,所以不再受到外界的影響。我很在意他們所說的麻煩是什麼,但是我害怕結果,所以遲遲不敢詢問。
聖詩唱的差不多了,將近尾聲。末札斯想了想,忽然放話而出。
「因為主教讓你全身而退,教皇很不是滋味,打算找接班人頂替他的位置。如果他下任,未來就不再有人可以制衡教皇的作為。」
我聽的內心痛疼,因為我害了主教,讓的他人生高峰面臨抉擇。
萊菈神情難看,欲言又止,末札斯推了她一下肩膀後才忽然回過神。他們將視線轉移到我臉上,看的出來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說吧,何必隱瞞呢?」
「護希兒,克洛兒那邊也不太樂觀。她已經告訴了主教教皇囉使她追蹤你的事情。因為克洛兒追蹤的資料教皇不滿意就把她貶到了第三聖殿,這次還放任執教騷擾她,她現在可難過了……」
萊菈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張開了嘴唇。
我一直想不到教皇的心機這麼重,而且已經到達了病態的階段。只要結果不符教皇的意,他就會想盡方法找大家麻煩,讓大家過得很辛苦。
做人何必做到如此?我難以理解。
「原來如此,這些事情大家都自己承擔了,我對不起他們。」
「這件事情並非因你而起。很早以前就有不少得罪教皇的人淪落的這麼慘,他們結果多半像你父親那樣的悲情,沒有一個是過得快活的。真要說的話,只能說主教跟克洛兒運氣不好。」
萊菈回過頭仰望主教,恰巧的是主教剛結束儀式。我們大家在原地等待著主教,看著他迫近我們。
「萊菈、末札斯,你們追隨了我這麼久,也差不多該別離了。未來會有更好的人值得你們追隨。」
「除了你的背影,我哪裡都不去。」
末札斯凝視著主教開口,深切的誠意宛如陽光一般暖和。
「我也是。」
萊菈跪下面對著主角磕頭,主教被舉動嚇到立刻將她扶起。
「有這心就夠了,大家也該各分東西了。」
傷心難耐的氣氛席捲這裡,不停的在震盪,不會有止休。不過就短暫的一天,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我現在找不到答案,未來也找不到。
我不知所措,大家也是,每個人都是。
我捨棄了信仰,理由僅是厭倦了黑暗,而且是我自願捨棄。但是主教不同,他是強迫被捨棄信仰,沒有理由,也沒有選擇空間,只能服從。
主教給了我一封信函,之後他就先離席了。看到他離去的背影,我能理解到什麼是無聲的傷感,有些苦痛總是無法找人分擔,只能自己承擔,不像喜悅一樣能夠分享。
「萊菈,能藉步說話嗎?」
「好,很方便。」

我與萊菈來到書館,這是一個安靜的地方。由於人少,大家都專注於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我想萊菈說話也能有更多空間。
「以血統來看,妳擅長精靈術。」
「血統?」
萊菈摸摸了自己的頭,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意思。
「末札斯精靈術比我好,天資上他是天才。」
「妳也有妳的優勢。」
「我只懂得破壞。」
「末札斯呢?」
「他擅長的精靈術很廣。」
「例如呢?」
「末札斯懂得聖靈與治癒術。」
克洛兒也會治癒術,而且非常優秀,雖然這種精靈術與她粗魯的形象完全不合。
「末札斯擁有讓其他人更強大的能力。」
「他也有自保,攻擊敵人的精靈術可以使用。」
「真是萬能。」
「是啊。」
「妳呢?擅長放火燒房子嗎?」
「你說對了。」
我剛剛只是開個玩笑,萊菈的回答卻讓我感到驚奇與尷尬。
「妳只會攻擊用的精靈術?」
「是的,以前不懂控制精靈時,曾差點燒掉主教的舊家。」
「這是一個難忘的經驗。」
「是,你也該說你的目的了,護希兒。」
「未來我有更多的計畫。」
「計畫?拯救米卡爾人的計畫嗎?」
「不完全,我會做我所能做的事情。」
「是什麼事情需要用到精靈術?」
「例如說,救治傷患,或是困住加害者,避免傷亡。」
「你是個不可思議的人,與比你的父親更加不可思議。」
我聽不出來萊菈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但我曉得,人是彼此需要的,當人們聚集在一起,才會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末札斯當你是親姊姊,我相信他會尊重你的決定。」
「其實我覺得依菲爾德是個神奇的女性。他擁有極高的武力,卻沒有暴戾的氣息。你劍術修養良好,看起來卻像文人。」
「萊菈,很高興你對我們沒有偏見。」
「我曉得主教會站在你那邊,我們也曉得主教沒打算久待,他離開主教職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等到事情告一個段落,若有什麼地方能夠幫助你,大家都會盡力。」
主教其實早就想要離開國教,但是他不能主動提出請辭。教皇疑心病重,主教是個敏感職位,除非是教皇有意要他離開,不然主教主動請辭會害教皇派人盯他,讓他失去行動自由。
多年來,我行為安分,不論教皇如何為難我都保持低調,這些行為會讓教皇對我失去戒心與興趣。在主教的安排下,我才得以安全優退,沒有被教皇惡意刁難。
「太好了,我沒疑問了。離開吧……」
「等等。」
「什麼事情?」
「拿到承諾就想走人,不該給點回饋嗎?」
「妳想要什麼?」
「有求於人,就要有有求於人的態度。」
「我請妳吃大餐。」
「包含末札斯在內。」
「當然。」
「你要像伺候主人一樣對待我。」
「嗯?主人嗎?」
由於教皇的關係,我低聲下氣早已習慣,畢竟任何叛逆的舉動傳入教皇耳中,都會讓教皇注意到我。
「是的。」
「好的,大小姐……妳說什麼就是什麼?」
「感覺不錯,但口氣要更謙卑。」
「是……大小姐,我錯了……」
「克洛兒說你乖得像僕人一樣,原來是真的。來!快叫馬車過來,帶我與末札斯去吃大餐吧!」
我從來不曉得,萊菈底子裡的惡性格完全不亞於克洛兒。光是一個克洛兒就讓我頭疼,現在萊菈的舉動可真讓我今夜難眠。
末札斯真不容易,他敬重的姊姊不是容易招惹的人物。



安靜的圖書館是最適合密會的場所。依菲爾德是第一次與末札斯與萊菈會面,他們只是彼此互相觀看,簡單說了幾句話,接著便安靜了下來。
「光明正大讓我進來這邊好嗎?」
「挺好的,全聖殿沒有任何地方比這裡更安全。」
「只有書,卻沒有幾個人,任何潛在信眾可以進來閱讀詩章與經典。」
國教喜歡發行這種虛假的小聖典,藉此來替國人洗腦,鞏固政權、支配國聯。這些書籍都有關於宗教故事的啟示,真相多屬虛假,是種控制思想的手段。
「這本書真不錯,記載了滿滿的刑罰。」
末札斯與萊菈安靜地看著桌前的書冊,對於國教的力量與手段深感興趣。
國教以神的名義對人施以懲罰,被懲罰的人則掛上不忠之徒的名號,接受全部信徒的棄嫌與霸凌。祭司有權以神的權柄對人民施予適當的懲罰,為活著的行動教條。被斷定不忠之人,祭司可不經過上級同意與授命,直接對背離者與罪人處刑。
「你很喜歡看些奇怪的東西。」
萊菈將末札斯手邊的書移了過來。
「看到這些刑罰,就能知道國教的高層是怎麼樣的一群人。」
「你怎麼看待流放?」
「讓叛離者一無所有,在公開場合驅除離境,是為了殺雞儆猴。」
「用來嚇那些可能不忠誠的官員嗎?」
「大家為了捍衛自己在國教的地位與生存,不想服從也得服從。」
「說得也是。依菲爾德怎麼看待流放呢?」
萊菈將問題丟向了依菲爾德,她們面面相覷,態度相當平靜。
「能夠成為主教的追隨者,肯定都有不凡之處。」
「啊姊,妳看!依菲爾德在稱讚我耶,哈。」
「傻瓜,她是說我們,不是你。」
兩姊弟的親情讓人很動容,乍看之下在互相挑釁,事實上卻不是如此,互相說彼此的不是就他們相處的方式。若不是十分親近的人,無法用這樣的方式來相處。
「依菲爾德──妳話好少喔。」
末札斯刻意這樣講話可能是為了引起話題,順便了解她生平。如果順利,我也希望他能夠成功。
「護希兒非常了解我。」
「是這樣……說得也是。」
末札斯無奈地看著我,他什麼消息都沒得到,顯然很失望。
「護希兒,這次的聚會是為了什麼呢?」
這是一個瘋狂的時代,我們活在迷亂之中接受神的控管,卻因為得到神的庇護感到榮幸與心安。
「我可能有段時間無法與你們聚會。」
「你想去哪裡?」
萊菈口氣有點憂心。
「我想到其他的國家。」
「嗯,我們都明白了。」
末札斯安靜地聽我們說話,在他發現萊菈沉默後才給了我回復
「護希兒,你錯了。」
依菲爾德口氣凝重,與以往的輕描淡寫不同。
「錯了?」
「我曾允諾主人的遺言不再追隨神職。如今,這個承諾已經失效了。」
我沉默不語,感到欣慰。在末札斯與萊菈將圖書放回書架之後,他們回到了主教得身旁,依菲爾德則與我則回到熟悉的處所。

當大地靜寂,接受了自然萬物的滋養,它在四季的變換之中獲得新生。人群的流動就向前者,持續變化著,反覆無常。
薩特兒與莉兒來到了我們身旁,一起看著紅原日落。不知道有多少記憶從此開始,也由此結束,但我曉得,我身上的長劍將會帶來另一個不可預見的將來。我相信一切都會更好,自從我放棄權柄之後。
「依菲爾德姐姐,妳跟紅陽鳥玩嗎?」
「不了。」
依菲爾德寒冷的口氣澆熄了艾兒的熱情,緊接著她又將臉轉向薩特兒。
「薩特兒哥哥,你跟紅陽鳥玩嗎?」
「牠們會陪妳的朋友玩。」
薩特兒拿出了一個裝有三隻七彩雀的鐵製鳥籠,接著艾兒露出了欣羨的目光,即使紅陽鳥不停地啄著鐵製鳥籠。
「……我要納多陪我玩。」
「有人會帶納多他來這邊。」
幾分鐘後,克洛兒與納多一起走來了紅原,我有點吃驚。克洛兒主動繞到我旁邊,她肯定還記得以前跟我說過的話:
「我很快就不是祭司了。」
「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主教比較辛苦。」
「嗯。」
依菲爾德看著我們說話。雖然她們不曾謀面,但我相信她們能夠和平共處。
「艾兒,克洛兒好好玩。」
納多來到艾兒面前分享他的新朋友,艾兒聽了只是羞怯地搖頭。
「她一點都不好玩。」
「那妳陪我玩吧。」
「我不喜歡那東西。」
艾兒指著納多腰間的兵器,納多看到後立即將武器丟到旁邊,直接牽著艾兒的手到一旁去玩。克洛兒主動與依菲爾德握手,依菲爾德回應了克洛兒的善意,露出了淺笑。
「依菲爾德?妳好嗎?」
這裡只有一人是克洛兒沒見過的人,她非常清楚這人是誰。當然,依菲爾德也是同樣,她們大概都知道對方是誰。
「挺好的。」
「我有跟護希兒了解了一下妳的事情。我真心認為妳是個了不起的女性,希望妳可以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需要幫忙的話,歡迎告訴我。」
「謝謝妳,克洛兒。」
依菲爾德將眼眸放在我臉上,我看到後露出微笑。
「依菲爾德,妳看起真的來好美。」
「彼此。」
依菲爾德將目光移到納多身上,克洛兒看到後表情有點尷尬,走到來到我身旁竊竊私語。
「依菲爾德好無趣啊,她的幽默讓我覺得寒冷……」
「是的,也許你該佩服我沒凍傷。」
「別鬧了,你們的笑話都很冷。」
依菲爾德沒有理會我們,只是抬高了頭,眺望天空的盡頭。她那對幽深的眼神,似乎能夠包容整個世界。克洛兒雙眼凝視著依菲爾德,眨了幾次雙眼,對她的儀態感到好奇。
「她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我沒有回應克洛兒,只是點頭。

我希望擁有自己的時間,因此我獨自回到了街道。回到私宅的路上,有一人攔路,對方意圖不善,臉戴帽披待在牆緣駐地而坐。明知腥風血雨避不掉,我身邊的長劍卻依然冷靜,對方也是同樣。
「你是傭兵吧,我以前是祭司。」
「我是傭兵,不必服從戒律。」
「我也同樣。」
「噢──你現在不是祭司了?」
「我現在是商人,你要這個嗎?」
由我腰間取出的金幣袋子迷惑了對方的雙瞳,身形忽然鬆懈了下來。
「這是一個好生意。」
「是的,你不會吃虧。」
「你要我做什麼?」
「你從沒接過這筆案子。」
「嗯,我從沒接過這筆案子。」
傭兵拿下了連帽披肩,讓我訝異的是,這個人以前我見過。我不知道這男子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曾是父親的隨侍之一。曾經風光的過日子,落入讓人踐踏與欺壓的日子,種種難消的恨意讓他走向了其他的道路。
「據說你優退了。」
我無法解釋,也沒有必要回應,他手中的凶兵早就回應了我的邀請。
「這筆無償的生意,我就是最大的雇主。」
凶惡的眼神誘發永無止盡的大戰。他的劍是隻張牙虎爪的獅子,他動作快得像條禿鷹,多年沒有拿回長劍的我動作遲鈍,隨著時間透支著體力,揮霍著今生最珍惜的性命。
人生像是一場戲劇,沒有人的將來被神所保障。我們每個人都是神手下的玩偶,被作弄著生命。直到被迫爬向盡頭的那天,才會緩然大悟,原來神,真的無所不在,隨時都準備都將我們接回天國,重回祂的懷抱。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那個活得毫無尊嚴的日子──受人垂棄的一生,只能在路邊接受憐憫,作著最卑賤工作的時光。你可曾體會過?」
汗水沒有流乾的一秒,我掌中的劍存在著憐惜,卻藏不住劍鋒上的慘忍。對方隨著負傷,節節敗退,不論他動作如何敏捷,也躲不過我無情的劍尖。
世界殘酷,不論我去惦念過去與父親一起生活的舊房,還是我祭司時期所擁有的房子,都躲不過宿命的糾殘。它以神的高度仰望我們,放認彼此接受摧殘,直到一人倒下為止。
「對不起。」
「只要你還活著一天,我就無法脫離這猶如惡意一樣的詛咒──只有當你倒下……」
一瞬間的清明與清醒,讓我理解到自己的脆弱與無能。教義與神思的洗禮之下,才是禍原真正的開端,沒有人可以見到魔咒消彌的那天,只有我的劍可以斬斷魔咒。
一眨眼,依菲爾德的劍刺穿了男子的腹部,隨後躺血倒地。此時,我才知曉,能夠救人的是凶器,只有它擁有能力破除邪惡。
「他說得是事實,我也同意。」
依菲爾德的表情缺乏感情,手上的銀雀顯現寒光。
我收起了劍,從今以後,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