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不下的我們

小說版主作品觀摩

版主: 芹晴心雨

  當我和昆仲走出咖啡廳時,嘴裡還不住談論著最近的社會新聞。景氣低落延伸的治安問題、男女愛情觀天長地久與曾經擁有的差異、四五年級與現在七八年級生的代溝。協同感情問題、治安、社會萬象,我們逐漸地拼湊起亂象的拼圖。外頭雨下得猛烈,像是哀悼些什麼。

  二十五歲的年紀,剛好介於迷離與穩定的關鍵。同年紀的夥伴,有人盲目著未來的藍圖,有人還不肯面對現實,逃避未來沉重的包袱。昆仲和我選擇了面對與心意悖勃的現實,我選擇了上班族,而昆仲成為了專跑社會線的記者。也是因為工作,我們才驚覺過去身邊的死黨與好友,一個接一個消失在我們的電話簿裡。那感傷是微微的,情誼有如一道只在當下出現的彩虹。當彩虹出現時,才記起彩虹的燦爛動人;而一如往常的生活,不能時時看見彩虹。

  這個教訓巴緊著我,徹夜不睡地竄上心頭。於是又一夜,我上了許久未去的班網,那兒依然冷清,可死守友情的大有人在。我發了篇『遲來的問候』的討論,主要是希望大夥依然保持聯絡,希望友情不滅,雖然工作後,互動的幾乎都是工作夥伴,但是學校、身邊好友的情誼也不可斷了聯繫。說來說去,也是盡吐心中一抹愁緒罷了。

  隔天依然早餐、上班、中餐、下班,回到家裡。還沒吃晚餐,便忍不住上了班網,看看昨夜的留言是否有人回應。總共有十多人回覆,大夥接二連三的報告起自己的近況,另外也吵著辦同學會。因為都是熟人,心裡不住溫熱起來。而有一封留言,讓人看得不甚愉快。

雅惠在回覆文章裡痛訴著:我們的友情只是互相利用,畢業時大夥說要好好聯絡也不過是空話。所謂的畢業,不過是戲演完、落幕了,沒有繼續戴著面具的必要。另外,她也陳述著人生不過是沒頭沒腦的走一遭,所有的現實與夢想有如虛偽的空殼,經不起大腳一踩。我們的感傷是微微的,而她的沉痛卻有如巖石一般。

  看著那留言,我看得傻了。雖然之後的留言沒有對此大加辯護,只針對我的留言產生良性互動。不過可以想見同學們在電腦前傻楞的模樣。心細開朗的雅惠一直都是班上緊緊呵護的寶貝,這些日子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有如此大的轉變。本想對她留些什麼的,卻發覺自己心裡一陣莫名的空虛。要自己提早上床,讓心底的愁緒能早些淺去。

  對於敏感的人,那種愁緒不是如此簡單就能逝去。過了兩天後,昆仲打了通電話給我,要我空下明晚。他約了雅惠和我一道喝茶聊天。他告訴我,最近可能有事會發生,他身為記者的預感。

  「另外,我告訴你一件事,老編對我作的深入探討很有興趣,可能有機會上頭版喔。」我在電話裡向他道賀,他卻冷冷說著:「先別急著道賀,我發現自殺的人他們所有的徵兆好像雅惠也出現了。」我凜了一會兒,才想起昆仲作的新聞專題,是深入探討目前自殺人數變多的現象。雖然這幾個月沒傳出自殺的新聞,不過,人沒有選擇死亡途徑的權利。

  和昆仲聊過後,我們彷彿確定了些事。死意堅決的人不會在媒體上曝光,因為他會直接死去,而不會拖泥帶水。反而死意淡薄的人會候在窗戶旁,要情人、親人、甚至警察來安撫。真正自殺的人,是為了解脫、由腦海裡消失不去的痛楚中掙扎出來。

而沒死成的人,只是需要焦點的注目與人性的關懷。說不上這是對或否的問題,誰沒有自殺的念頭?活下來的我們,只是寄望在萬念俱灰之時,抓住一點證明世界如此美麗的尾巴罷了。活在壓抑的痛苦洪流,這點微小的美感卻支持著我們活下去。生命中時常發生的壞,不過是悲劇中的美。咖啡廳聚會的前夜,睡的頗不安穩。等待隔夜。

  在咖啡廳裡。雅惠的模樣由學校的小姑娘,編織成了大社會裡的小姐形象,穿著時尚入時卻不流俗。在學校裡,我們說她清秀,而此地一見,卻是風情萬種。她擦了口紅,上了妝,穿著『喥、喥』聲不停的高跟鞋。她告訴我們她今天剛好去一家公司面試,因為上一家公司經營不善裁員,資歷最小的她成了資本主義下的犧牲品。

  剛開始聊時,因著陌生的疏離感,大夥話頭都只浮在工作、薪水的問題上頭。而後來敞開心防後,便聊到骨子裡去了。昆仲說著他在幹記者這行的苦水,想要一鳴驚人,卻受現實所迫,偶爾只能當當小跑腿,三不五時還得頂著大風大雨趕跑新聞現場。雖非生不逢時,卻是力有未逮。雅惠說著她最近找工作處處碰壁,家裡兩位老人家對她頗有言詞的情況。甚至因為找工作賺錢的決心太甚,使得男友牢騷不斷,前些日子還和相戀數年的男友發生口角。

我的話,別提了。

  「雅惠,什麼時候打算結婚?」昆仲笑著問道。

  「如果可以,我打算不婚了。」雅惠點著煙,這也是令我驚訝的事──她學會抽煙了──她說道:「想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如果未來不值得憧憬,那再多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

  「也是看人啦,」昆仲說道:「取決於未來能不能讓你有成就感。我是覺得,專心長大、努力讀書、想辦法混畢業、埋首工作、與心愛的人結婚、買車、生小孩來證明自己、付奶粉錢教育費這些也不是我之前規劃的未來。不過,說真的,雖然記者是我追求的工作,但是站到線上,才發現一切都不是如此。反正我還年輕,多的是時間衝刺。對了,老大你勒?」兩人同時看到我這來。

  照他們的說法,幾乎用十秒鐘就可以勾勒出我未來的模樣。結婚生子、工作、不停的寫作,然後如非洲象一般躲藏的死去。徘徊在人生的街口,卻沒有一盞明燈指引我方向,更甚者,是前行的方向沒有明燈。「我喔,」我微笑著說:「生活本來就是淡然無味,不過偶爾有點刺激就行了。」他們很羨慕我是如此單純的人,可我心裡也卻是滿懷無奈。縱然如此,偶爾還是抓得住美麗世界的尾巴。

  談到樂透彩,大夥興致開了。三個人的共同目標是環遊世界,開拓自己的眼界。從此以後都不工作了,只為自己的興趣方向打拼,結合興趣與工作──那不再是羈絆,而是滿足。夢想裡我們擁有一切,可藏躲於美夢背後是嘆惜的現實。二十五歲的年紀,不上不下的我們。選擇一種存在方式,而非讓無形的框子禁錮。

  聚會結束別了雅惠後,我與昆仲偕伴而行,向他詢問有關雅惠的問題。雖然今晚雅惠神情十分愉悅,卻三不五時可見其惆悵滿懷。失去存在的意義讓她游移不定,像顆未爆彈般,害怕何時導火線引爆。

  「你覺得雅惠還會有問題嗎?」我點根煙,喝起剛買來的罐頭咖啡問道:「看她神情似乎還不錯。」罐頭咖啡的咖啡因濃度剛好補足我缺少的思考之泉。

  「也許事情沒我們想得那樣糟糕,不過今天倒是滿開心的。」哈欠連連的他伸了個懶腰,空望著天空那無限的黑:「老大,說真的,其實我的感覺蠻矛盾的。」

  「說來聽聽。」我吞了最後一口,用舌頭舔舐殘存罐頭邊緣的咖啡。

  「其實我很希望雅惠會發個瘋然後自殺,」「喂……」

  「不是啦,你先聽我說。」他笑了笑:「你知道我弄自殺專題有一陣子了,如果現在有個人自殺什麼的,然後攀個親戚關係,他又是剛好是什麼知名人物的親友。那我這次的深入研究報導不就可以浮上檯面。唉唷,幹記者不就希望這樣嘛。」是啊,雅惠的確是某個政治人物的掌上明珠。

  「你的工作也很不順遂吧?」我問道,看他微微點頭,可還是傻望著星空。「不過,說不定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不是?」

  「是啊,也許今天這個報導會被隔天另一個政治人物的醜聞蓋過,不過誰知道啊,我只想闖出一條路。」我們半靠在橋邊的欄杆上。昆仲翹著腳,我腰頂著欄杆,不知道是心痛還是腰桿子痛,也不明白這樣的痛是他還是我。

  「反正啊,」他站起身子笑道:「我當然不希望雅惠出事,但如果,是如果喔,她要是真的出事了,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環境。」我點點頭,心裡跳上一個疑問。

  「那你今天找我們喝茶是……」希望不要告訴我正確答案,甚至不說都好。

  「我想多了解雅惠的近況,到時……」他深吸口氣:「你知道嗎?我花了多少錢和時間試著去接觸她身邊的人,甚至不惜揣摩她的心境來收集資料。」

  「如果明天案發,」我問道:「你多久可以寫好發佈出去?」

  「其實已經有腹案了,」他看著我:「只是需要彙整罷了。」當答案明晰而傷人之時,我們寧可受美麗的謊言所惑。笨的人讓機會逝去,平常人等待機會,聰明人創造機會。昆仲是個聰明人,一直都是。

  「嗯,這樣跟雅惠之前留的回應有什麼不同,」滿肚子火的我整了整衣服打算離開:「你會是個好記者的,你可以生存。只是我不同意這對你有什麼意義。走了。」我拉起外套領子,背對他離去。他只是消沉地靠著欄杆,不無所動。

  「老大,我們偶爾還是可以喝喝咖啡吧?老大!」我聽見他遠遠的喊著。我站定了腳,踩實地面。

  步履蹣跚的我沒回頭,抬起右手比個大拇指,我知道他懂。當然,友情不應該這麼容易被抹煞,但至少,我不希望是他下一個新聞焦點。

  回家的路上,被半空中飄浮的不明物體喝止了腳步。我伸出手來,讓它飄下掌心。那是蒲公英,飛離母株尋找新生命的源頭,覓著存在的空間。何時落地、何時遠離,渺小如雪花一般。只是為了求生存!我反手讓蒲公英落下。心裡原本滿腹的怒火,此時只是寒凍冰霜的寂寞。

  存在的本質,是否只是宇宙的自發性,還是上天作弄似的異端奇蹟。太陽與月亮存在太空中,而在地球居住的我們卻能見到它無盡的美。埃及金字塔與波羅浮屠建築並不存在,至少我眼見狹隘,並沒有親眼所見其實在的觀照。萬象萬物依我而存,只有身邊萬物,才是存在著的。無奈今晚沒有繁星點點,似乎連它們也不存在了。躺在床上看著風扇搖擺,夜裡我闔不了眼。城市裡車水馬龍的喧囂聲,也抵不過隔壁稚兒泣聲。

  像是一道靈光閃過,我也想試著去了解雅惠的狀況。雖然校園生活早知道兩人個性天差地遠,但也許可以尋覓出交叉點。那麼就憑著友誼去見她吧,我暗自希望她能對我敞開心防。

  不用上班的早晨,我卻意外地早起,腦海裡立刻像電腦控管般浮出雅惠的笑臉。像是相機拍攝效果,似乎看得見她微笑的臉、因怨懟而生的愁容。她正像蒲公英一般,在塵世中飄邈無根,尋不著自己在地球上的重心。也不知道是否失去地心引力的她,會否猝然離去。百載之前,地球還是宇宙的中心這謬誤,在獲得真解後造成人心多大的潰散。而今時,渺小如塵灰的人們卻依然跳脫不出渴望自我中心的錯知。即便是成吉思汗百萬之師麾下一人,也有自個兒照料的妻兒吧。

  雅惠覓不著重心,就像沙漠裡尋不著綠洲的駝子,再遲也總有曝屍荒野的一天。可為難的是,總不給予自個兒尋覓的時間,總得好好耐著煩吧。昆仲尋得他的定位,卻為虛名忘卻了自個兒的初衷。難不成作著自殺的專題,是好迷戀死亡嗎?當事物本末倒置時,哪怕不被自個兒的心吞沒。時間、空間、人性、七情六慾、背景、環境,哪個才是關鍵。

  我將雙手枕在腦後,自己雖然有工作,又有足以消磨的興趣、情感。可這一切又象徵著什麼。串起了一生,只是喜怒哀樂與物質、情感的接累。該是無渴求的得,還是貪慾的失。我有了重心,也沒探錯了道,只是前行的不是意志,純是肉身。也許百年之後,不會後悔一生走來,但卻會抱憾離去。我找到了重心,而那是現實逼迫下的重心,而非我心神嚮往的樂園。

  該是讓自己活在現實的時候,我爬起身來。外頭天影陰暗,涼風徐徐吹得讓人動心,該是往外頭走走。可別悶了自己。

  世界地圖上分兩半球,每一半球經數位化後藉由經緯度的計算,總能知道其半球面積的圓心。也許是在海洋上,也許在一座荒島上。可當我到了那兒後,難道能說自己就待在地球的中心點上?人不該藉由地圖來找尋中心,而是該利用地球儀。閉上眼讓眼前景物平面化,手裡翻轉著地球儀,我可以讓紐約成為地球中心,我可以讓台北成為地球中心,甚至可以讓好望角成了中心。可這一切不過都是自欺欺人。虛幻的希望總是帶來真實的苦悶,忘卻愁苦、心頭快活的醉徒,恨著泡影般的夢醒,恨著電視新聞裡腦滿腸肥的商業鉅子,而自個兒還得為孩子的未來細細打算。

  二十五歲的年紀,不上不下的我們。比不上三十歲甘願就此終老的前輩──即使非其所願──他們有如此的覺悟。也比不上二十出頭時,對人生抱著滿滿期待的後輩,磨拳擦掌的他們是如此有衝勁,初生之犢不畏虎。而二十五歲,看清現實早已失去了衝勁,只剩時有時無的高潮刺激著心搏脈動;又不想過一生抱憾日子,冀望就自個兒要的打拼下去,可又得為現實低頭。

  人生沒有價值嗎?不知道,至少我們還在找。當以為找到近似解答的真知時,它卻像頑童般一溜煙就消失了。當它還沒能證明我們存在有意義之時,我們都不存在;同樣的,在它尚未表明我們的人生只是無意義的哼唱時,我們還能享享扒飯喝酒的樂趣。

  意識牽引著腳步,車子一路近了雅惠的住處。儘管是那麼接近,我還是沒打算專程訪訪她。過度關心對自己與他人都是負擔,不希望因此耽誤了她的時間,即使只是個把鐘頭。話雖如此,我還是撥動了手機。她沒接電話。

  一台摩托車靠近我的車身,後邊載著個孩子,他手裡還拿著紅豆餅;可前頭駕車人的身影卻意外的熟悉。我再次撥下號碼,看著那摩托車停在路邊──電話接通了。考量小孩子的問題,於是我們決定去雅惠她家。

  雅惠家裡擺飾得讓人有說不出的舒敞,租來的房子雖然不過二十多坪。可講究起來擺整,即使家具不少,卻也不那麼壓迫。

  「這是我對面鄰居的兒子,爸媽都要上班,又還沒到入學年齡。反正我還沒找到工作,所以兼兼差帶帶他。有個小孩子在家心裡也開心的多。」她對著小孩子柔聲笑道:「弟弟,這個是叔叔,叫叔叔。」

  「為什麼你是姊姊,我就非得是叔叔。」我也笑了起來:「叫哥哥就好。」「叔叔!」他喊道。「叫哥哥啦。」「哥哥!」聽見雅惠和弟弟的笑聲,也許我自己也在笑著。

  難得一次,我看見雅惠的笑容是如此的純真、毫無牽掛。好像這孩子擁有千般魅力,足以吸引人們的目光焦點。弟弟捏了捏防油紙袋,用肥嫩的小手捏了塊紅豆餅遞給我。「這一塊給叔叔,」他想了一下:「這樣就公平了。」「叫哥哥啦,弟弟。」我拿起那塊紅豆餅。

  弟弟吃紅豆餅時,雅惠和我在陽台上抽煙。落入肚裡的紅豆餅經消化後產生了問題。「剛弟弟說什麼公平?」我覺得自個兒是沒話找話聊。

  「平常啊,我們都會買五塊紅豆餅。一個人吃兩塊,然後會剩下一塊……」她看了看我能否回應。

  「然後你會搶最後一塊?」我說道。雙肩微顫的她搖頭笑道:「我們會猜拳,看誰能吃最後一塊。」「讓弟弟懂得公平法則。」我笑著:「這教育對他會不會太早了啊。」

  雅惠瞋了我一眼,然後笑著:「虧你說得那麼嚴重,其實我只是希望讓小朋友了解,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把什麼事都掛在心上。得與失,也不就是人生的一切嘛。」她偏頭想了想,一把熄滅了煙火:「不過,這教育好像反而更過度了。」

  空氣凝結在我們之間,像是有一道隔膜──柔軟、卻韌性十足。

  「你男朋友呢?」我問道。

  雅惠深吸了口氣:「貌合神離,他偶爾會來這跟我上個床,可有兩個多月沒好好吃個飯、談過話了。」

  「別談這個了。」她低下了頭,讓瀏海遮住她的臉。弟弟在客廳裡看著卡通BuBu ChaCha。雖然懂得禮貌,又會說話,可他的小手還是沾滿了紅豆餡泥。我拿出香煙,遞給雅惠一根。迷目的煙霧,讓我們看不見隔膜。

  對面突然傳出一對夫婦的叫罵聲,我和雅惠幾乎是同時看向對面,也同時笑了出來,看別人的鬧劇我們竟然有心情笑了。「看你過得不錯,我真的滿高興的。」我誠摯說道。雅惠偏頭撞撞我的膀子說:「耍溫馨不是為了要弄哭我吧,嘿嘿……」雖然無意中窺其頹喪之處,但整體看她精神倒是不錯。

  笑容是種很奇特的表情,打從心裡高興會笑,為了掩蓋自己的痛楚要笑,似乎在對應外在事物變通時,我們都得作出表情。也許較為自我的人,不善偽裝自己的表情、容貌;笑很殘忍,當我們看見人出糗、鬧了笑話或出了差錯時,都習慣直率地大笑。那樣的笑容是建立在別人的醜態之上,雖然單純卻顯出素養的低劣。雅惠的笑滿含黃連,無奈的像是秀場上被噓聲攻訐的小丑,即使她笑著,揚高嘴角笑著,也還是暗含傷悲。要馬戲團裡的小丑發自內心地笑,倒不如要他表演哭吧,至少我們可以得到笑點。

  上帝造人花了七天,那上帝毀滅一個人要多久?由無而有,再由有成無,這樣途徑是否需要老天爺的心力。不知道為什麼歸途上我一直想著這個。拋開了家庭與宗教的捆鎖,自殺是合理的嗎?厭世、情願了斷的人選擇了自殺,這並不犯法,頂多也只是不合法罷了。那選擇自殺的人,難道只願選擇這條路嘛。死亡,尤其是自殺,充其量也不過是種證明曾經活著的方式。不了解在這條路上獨自行走的過往者。

  死亡,除了是種解脫這樣的官方說法外,想也是證明生命的方式。當人命終已矣,在靈堂邊才會想起這人與我輩曾有過的交集。眼見殘凋的花兒才知其花放之美,錯失了,才憶起珍惜的道理。

  在走往停車位的路上,才注意到身邊的小噴水池,水池還沒乾枯,可卻是一片死水。水是生命之泉,想想這兒應該也是有過美不勝收的景色,即使是曾經,也讓人回憶。

  開著車,無頭蒼蠅似地竄著,過往所有大街小巷。期待在無止境的奔波,在無邊際的城市裡找尋讓我駐足停下的地方。噴水池旁我的身影,書店裡我的身影,以及我走過咖啡廳的身影。

  過了些天,這些日子我依然上班、中餐、下班、晚餐,生活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或許是不想刻意打擾人家,擾人清幽──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或是想留點時間給自己吧。我斷了和昆仲、雅惠的聯繫。就像雅惠說的,每個人都是過客,只是駐留驛站的時間多寡。

  因著身邊繁瑣的工作、身邊的同事,我逐漸淡忘了雅惠、昆仲。有時夜裡會不自覺地想起他們,才驚覺自己對友情是如此薄弱。想念令人淡然。少了他們,我依舊是我。一艘時時刻刻於海洋上航行的船隻,是沒有停泊港口的權利,可不知道的是,是否它也會迷戀港口,期待下一次旅程的到來。

  事情爆發的同時,我還在屋裡準備看租來的電影,幾乎才剛放入片子。電話就響了起來。

  「老大,聽我說,」昆仲週遭聲音吵雜,我彷彿聽見警車的鈴聲:「雅惠要跳樓自殺!」「自殺?」正當我楞著說不出話時,昆仲補了句:「是快要自殺。」感謝老天,事情還沒成定局。

  「那現在勒?」我問道。「警方已經派人封鎖現場,雅惠正壓迫著警方,」昆仲說道:「她要見你。」

  「她為什麼自殺?」「這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去載你。」昆仲掛上了電話。

  在車裡,昆仲告訴我雅惠與她男友分手的消息。這我能體會。找不到目標卻又失了身邊僅有的依靠時,思緒並不會變得複雜,而是變得空曠,眼下只有死亡一途會讓人坦然。想忘懷沉痛卻又割捨不下,空剩下偽裝豁達的自裁。

心中突然想起幾天前昆仲說的話,我這時實在沒心情去批評昆仲的言論。『你看,雅惠自殺合你心意了吧。』或是『你怎麼還不去搶第一線?』。雖然對他還是不滿,可我卻說不出口。

  「老大,雅惠說要見你。」雖然昆仲假裝若無其事,可我知道那嚴重的程度。他說道:「警方還在跟她協調,大概會藉此緩和她吧。而我,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帶你過來。如果我帶你過去後,雅惠真的跳樓了。那……」

  他想搶新聞,卻不想擔上間接害人的罪名。如果我不去,或許雅惠會放棄自殺或下決心跳樓。我去了也是只有兩個結果。昆仲帶我去了,而雅惠見我一面後跳樓。即使非我等之罪,心理仍會過意不去。機會五十對五十,我們擔不起卻也放不下。

  「老大,」昆仲說道:「你覺得這是個好題材嗎?」「什麼?」我問。

  「你不是一直持續在寫作,」他瞥了我一眼:「這會是個好題材嗎?」

  「嗯……應該吧。」

  「那以你的想像力,結尾應該是怎樣?」

  我沉思了幾秒。「圓滿落幕似乎比較好,可是悲劇的結尾比較讓人低迴不已。如果是就寫作而言,我會希望是悲劇。」他衝著我一記冷笑,我才意會到原來他在套我的話。記者採訪跟寫作類似──議題性強烈,具有爆炸性、讓人讀完後會有思索的維度。雖然這只是小者,卻很夠用了。

  「是悲劇啊,」昆仲說道:「那你打算怎麼去寫?」

  「採訪跟寫作的最大不同,寫作往往都是使用多鏡頭拍攝,更甭談滲入的心理反應。而採訪主要是重於單一、特寫鏡頭。如果硬是要寫的話,應該把始末寫齊一點,然後快節奏帶過吧。不管怎麼說,這檔事不管是小說還是現實,都應該像救火一般急促。」

  之後,一路上我們都沉默了。此時我尚未體會他話中有話,如果小說寫成的話,他應該是個反派,還是個正派?他希望當正派角色,可似乎反派的角色也少不了他──他在意我對他的眼光──就像我們在意身邊的人,他們要的不是評頭論足的批評,而是逆耳的讚美。

  生活沒有重心、枯燥乏味的雅惠聽不見別人對她的言語,似乎她的存在只是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歲月的空痕,雖然會引起一陣微風,不成氣候,沒有任何意義。她需要找尋、追尋證明自己的方式──典型的憂鬱症。當昆仲聽見任何對他有益
的回音時,他容易讓人牽著鼻子走。也許那種優越感的悸動,才是主觀自覺的生存。一昧索求別人對他無度的讚賞,卻忘了自己應有的思慮。想在生活中、工作上討好任何人,卻因此忘了自己想的、要的。他的工作很順利,任何人都看好他,可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沒人可以十全十美。當你對大家都很好,就是對人不好。

  反觀之,我像隻縷空的孤靈,於蒼茫中置身之地游移不定。紛紛擾擾的人事物與我毫無意義,反而我才是三人中最悲哀的。常說人們都是小螺絲,每個人都有其存在重點,少了一個則不能成事。而我卻像發鏽的螺絲,棄置一旁,也許將被時間遺忘;何況,自轉的時間並不是獨為我而運動。

  從樓下就可以看見雅惠在窗櫺上的模樣,她收起雙腿,看上去就像個憂鬱的女孩,畫家會很喜歡這樣虛無的美感。

  我和昆仲穿過擁擠的人群,電梯被警方封鎖了,但警方准予我們搭乘上樓。看著電梯樓層逐漸上升,我的心理就越沉重。如果她死了,最終我還是回到平常的日子,只是心裡總有虧欠。

  「昆仲,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我問道,私下告訴了昆仲一些事,要他先離開。

  昆仲先從別樓層離開了,而我到了那一層。電梯門才開,我就聽見警方人員吆喝著:「拜託,你總算來了。」看來真的是給炒得火熱不斷。「是!長官……是!是!他來了。我們會妥善處理的。是!」他對著電話不斷大吼,果然雅惠有背景就是不一樣。他講完話後將我拉到一旁,指了指側邊辦公室。「那門進去你就可以看到她,現在她心情很不穩定,連我們的心理諮詢專家都被轟出來。」他在我耳邊細聲說道:「拜託,能的話盡量不要影響她的情緒。她要是掛了,我們會很難過。」

是啊!我們都是這樣想。她的死只是冰山突出一角,而沉沒底下是更巨大的悲傷、痛苦、甚至足以動搖人心。我們都知道,只是自殺的人往往會忘記。

警察問我的年紀和雅惠的關係,我直說了。純粹是朋友關係,同樣都是二十五歲。二十五歲,才剛踏入社會,才剛接觸社會的光明黑暗面,從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轉變成必須得擔負責任的成人。像是在土堆裡打滾的土虱,一陣撲朔迷離的翻湧後,不是跳出了土泥,而是甘心的接受現實羈絆。等到休息後氣力足了,又會再次嘗試跳出泥土堆,反反覆覆,直到死亡為止。至少我們懂得歇息後再摸索出路,而雅惠只想結束這無意義的掙扎。死亡殷殷期盼著我們,並非不停歇地追逐。

  打開門後,眼前的雅惠坐在窗口,狹小的窗櫺吞噬了她的軀體,吞噬她的快樂。關上門後是難掩的寂寞,我、她都是。兩人沉悶著不發一語,可這份緘默卻震耳欲聾,想說些什麼,心裡顯的卻都是無奈的字句。

  遠離的我靠坐在椅子上,沉寂讓人心智澄明。「最近好嗎?」話甫出口便後悔了。

  「你說呢?」「怎麼樣?」「沒怎樣。」話的開頭結束在這。

  在她眼裡,或許道貌岸然的模樣很頹廢吧,滿足了身邊的人事物,卻獨忘了滿足自己的空靈之心。

  「只有死亡可以選擇嗎?」我問道:「這裡可以抽煙吧。」我拿出煙盒,掏出一根便滑過辦公桌遞給了她。同時,我們點煙。

  「嗯……當初不想死,可現在鬧成這樣好像非死不可了。」她笑著說:「這條路似乎是最簡單了。」

  我惦了惦煙頭。「我之前也有輕生的念頭,不過,到頭來還是死不了。心裡太多債要還。」我聳聳肩,深嘆了口氣。

  「其實只要奮力一跳,一切債都不用還。你只是為自己的生命找藉口。」

  「可一想到周圍身旁人的眼淚,我就放不下心。」

  「我想我一旦死去,」她看著窗外說著:「大概只有父母會流淚吧。其他人都只是露個悲傷的樣子,生活總得要過。」

  「我會很難過,即使活到七十歲,我一樣會難過。」我說:「你只想到了自己,卻刻意忽略別人的感受。你太自私了。」

  「跟他分手之後,想了很多,現在我才能如此坦然。」她說道:「自私!你知道昆仲跟我說了什麼嗎?」

  雅惠告訴我:分手後過幾天,有一晚昆仲約她喝酒聊天時,她告訴昆仲分手的事,也頹喪的嚷著要自殺的玩笑話。可昆仲卻當真了,他透露出心思,要雅惠她將死之際,別忘了告訴他。至少在臨死前,還能造福一下好朋友。

  這傢伙瘋了,我暗自想道,難怪他說是自己的錯。想雅惠那時只是要人安慰安慰罷了,可從昆仲那卻得到如此回應。分手、不得志加著朋友的背奪,她結實灰心了。或許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知道,求死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該說些什麼,還是做些什麼?湧上心頭的愁緒早已煙消雲散,只剩無奈、無奈、還是無奈。走至死胡同的人們,我還想回頭狂奔,可雅惠卻仍在末路徘徊。想拉她一把,可她搖搖頭,而我力有未逮。無形中和雅惠的隔膜似乎消磨著,可將要迷離散去的膈膜兩旁竟是不同的光景──而天堂不屬於我。

  「那,如果死後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好……」話還沒個尾,她搶白道:「至少這是我選擇的。」面對她如此堅決求死的態度,講什麼都只是馬耳東風。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出那句話:「那,你為什麼特地要我來?你知道我來這是絕對會勸你別作傻事。」雅惠沉思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良久她才從宇宙的渾沌裡敲出聲響:「我覺得,你的內心比我還寂寞。」我沉默著。

  陽光普照的外頭,現在卻下起了大雨。節奏般的雨聲,喚醒了內心,卻也使一些東西靜下了。

  「你的目標在哪裡?你想做什麼?又是什麼迫使你必須放棄?也許當你年老逝去的時候,心裡終將抱著悔恨入土。」我沒告訴她我想當個詩人。

  「告訴我,你如何能如此坦然面對?」她問道。

  「我從來隨遇而安,沒有大志,或許就是沒出息吧。」我看著她:「我想過的是生活,而不是讓生活緊盯著我;當我一點一滴拾起人生瑣事的片刻,才發現這世界如此美麗。事情做不好挨罵,我甘之如飴。公司經營不善要我走路,我不會怨懟哀求什麼。人生總有高潮起伏,永遠沒有平順的一天。因為這樣才是人生。你要懂得去愛這個世界。」講出這種形同嚼蠟的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不知道接是不接。是昆仲打來的電話,我希望會是好消息,因為我不打算接。

  「那我對這世界的愛,又該到哪裡尋找?」不清楚是她的喃喃自語,還是對我說的。我沒搭話。

  再次陷入沉默時,我開始直覺認為她時間要到了。說不定過幾秒她一個轉身就墬入無垠的國度。我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臨死之前,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完吧,」真的是窮途末路的話,「不要讓你的死讓人不明不白,畢竟還是有愛你的人。」

  「對父母我交代完了,我也寫遺書了。」她淺淺笑了:「我也見到你和昆仲了不是,即使他只是想利用我,我還是把他當朋友。謝謝你們了。」我害怕這樣的沉默,一直想辦法搭腔。

  「你死了之後,記得託夢告訴我。帶你走的是黑白無常還是牛頭馬面?」

  沉默令人煩躁,沉默令人痛心疾首,沉默像是一道破解不了的謎題。

  一種奇特的聲音由門後傳來,隔著門音量壓沉了許多。是哭聲嗎?我閉上眼好仔細聆聽。可雅惠的反應卻比我意外的多。她悲鳴了一聲。

  「是弟弟,那是他的哭聲。」聽出聲音,她哭了:「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把他帶來?他是無辜的,不應該把他捲入這場鬧劇裡。」我看著她。她心中的天秤開始動搖了;天秤的兩端一邊是沉重的人生,一邊是愛。

  「是我叫昆仲帶他來的,」我坦承道:「我要讓他知道,他最想念的姊姊就要離他而去了。」趕鴨子上架,硬要雅惠做出抉擇。這很冒險!

雅惠看了看我,沉思了許久。似乎愛還存在。愛回來了,從遙遠的彼端歸來。費盡心機的我們想挽回卻無能為力,無心機的孩子卻給她帶來真正的愛。唯有愛的證明,才能拯救虛無啊。她搖搖頭便踩上地板。我立時站了起來。

  雅惠走出門口,我跟隨在後,雅惠右半邊身子幾乎濕了。她走出門口時,大家的神情肅穆。好戲並沒有有如預期般上演。才幾秒,警察們一湧而上將毛巾披上雅惠,幾乎是以強硬的手段把她帶走。她沒看向我們,牽著弟弟,而弟弟另一隻手牽著他的家人。三個人在警察的護送下離開了這裡。外頭的雨才停下不久。

  底下雅惠三人在警察的護衛下搭上車子離開,雅惠在壓低身子前還望高樓上盼了盼。露出那樣的笑容,即使再遠也可以感受到那分喜悅。或許是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或是她壓根不想死?無論如何,一切都過去了。看著警車、救護車離去,看著新聞SNG車離去;總有一天,我們也要離去,不過遲早罷了。

  我和昆仲走到外頭時,我打趣的說著:「唉唷!你還不去。這可是第一手新聞呢。」我相信他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可他反應正經的說:「不了,這樣的新聞我跑不下去。況且……」他賊賊地說著:「老編也不知道我在這啊。」

  昆仲若有所思的笑著:「老大,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們都很荒唐。」「是啊,是啊,二十五歲的年紀……」

  「不上不下的我們,對吧?」他搶先說了。

  我含笑不答。上看天際,雲散去了,風也停了。兩條拱橋般的彩虹繞過地球,像是成群鵲鳥帶著雲彩飛過。還記得百科全書上寫的資料──一條是霓,一條是虹。總的一句,鬧劇總算結束了。至少她後來的死亡也與我無關。

  不能說這事情改變了我們多少,但至少我們都學會成長,學會在壓抑的現實裡尋找美麗世界的末端。如果找不到生存意義的話,那麼就用一輩子去尋覓吧。而那微不足道的意義所在,僅不過是詮釋上的分別。

  日子像照片一般,一張一張地過去,像是翻拍人生的光景。終究雅惠沒選擇自殺,她現在一邊接受心理輔導,一邊上幼教課程──她想當個幼稚園老師;比起人心,或許她比較喜歡童心吧。而昆仲辭了社會記者,到鄉下的小報社去應徵旅遊記者,聽說是寫些當地的風情,或是採訪當地的人物。他寄給我的照片上頭,他戴著一頂草帽,嘴裡還咬著根煙斗,人是黑了,笑容也燦爛多了。而我,就如你們所見的,即使工作再忙,我還是不停的寫作。即使一輩子默默無名,我也甘之如飴,畢竟面臨二十六歲的年紀,能上而不能下。
我和我的同學們
現在完全沒聯絡
除了一個在銀行上班的高中同學
我剛好是那分行的常客
但是我們的接觸僅止於業務
有一次
我主動找她敘舊問起是否有跟其他同學保持聯絡
沒想到她竟然回說:唉呀,那些人都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那種嘴臉好像是提到流浪狗什麼似的嫌惡

沒聯絡就沒聯絡
我覺得犯不著這樣咒同學嘛
從那次以後
我儘量找其他櫃員接洽

因為我也是她口中那些不知道死到哪去的人之一

一想到這裡我就”給它很介意”

每次看加西的文章,總是會被文章裡的主題壓的透不過氣,原本只想當個讀者的我,卻在閱讀的過程中開始思考。

加西的文章越來越有味道,主題性也越來越重。只是一直以來,我看到的文章,都給我一片灰濛濛陰沈。由衷地希望哪天,加西能給讀者見到他心中的藍天。
冷調的文章實在很多
期待有令人感動的小說

看完加西的這篇,心情亂沉重的
最近我連寫東西都只想搞笑,來自娛一下,以能平衡。
26是不上不下的年紀,有時候寫作就是用來整理一下思緒
若沒寫出來,就悶悶的,那種感覺。

沉重令人輕舞,輕盈讓人選擇沉澱
思索以書寫,我的小說代名詞....
說句實話,寫作的確是我的快樂...也因為如此,即使萬般沉重我依然持續寫作..相信寫《惶然錄》的也這麼想..
但寫作中,仍不忘添加自個兒的沉悶..索然無味的沉悶,沒有咖啡的香味滿溢
這篇,算是對自己二十五歲留下來的記憶..半回憶錄啦..
即使前方沒有目標,我們依然要活著。存在,並非庸庸碌碌一語可以帶過的....
身邊同年齡的朋友,雖然多半都就業了,可是面對社會..
我們依然有種難以同合的距離..
這種距離,有朋友放棄了、逃避了...也有人甘心以對
如果這是在窮鄉僻壤,我會很甘心當個小販..
無奈的我竟然是在大城市裡,考驗、磨難...我不害怕,只是不適應

最近發了瘋似的拼命書寫關於生命中的痛和歡愉的記憶,
怕是像哪天就不小心死掉一樣.
自殺的念頭沒斷過,時深時淺地召喚著我
不過最害怕突然的橫死,很多斷簡殘篇被誤讀誤解則更加糟糕
記者和作家一樣都是嗜血的,朋友之間很難純靠「友誼」這種抽象情誼維持.互惠不只是實質金錢或是權力的,也包括情感的交流撫慰.
死亡真是千古熱門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