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葉&男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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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阿葉在急診室醒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緊捉著阿龍的手:「為什麼你姊夫要那麼傻,難道他看不出我由招弟七歲那年就真心與他過日子嗎?」
「阿姊聽我說,我已找阿鑫回來了,沒事的我們會儘快把姊夫找回來。」阿龍安慰。


簡單的行囊內裝有一張全家福,阿火想天地之大,該往何處去。既是要成全人,就該走得遠遠的。想著想著看見一家麵攤,肚子倒是真有點餓了,走進去點了簡單的麵食和一碗湯,慢慢吃了起來。
「老闆娘,多少錢。」
「麵十五元,湯十元,總共二十五元。」老闆娘回答。
阿火提起行囊走出店門時,老闆娘突然喊住了他:「先生,你在找工作嗎?」
「嗯!可以這麼說。」
「粗工你做不做,一天八百元。」
「做啊!只是不知有沒有供吃住。」
「吃可能沒有,至於住會在每個月的工資內扣個意思。」
「這倒是可行,老闆娘有門路是嗎?」
「我是看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人卻忠厚老實樣。我丈夫那邊有缺工人,他幫一家船塢飯店的老闆管理林務。聽說那山是他老闆另外擴展的事業,以後會開發為民宿。我丈夫晚上才會回來,你要不要留個聯絡電話。」
「我暫時住在後面那條街的旅館,晚上我會再來吃晚餐,到時再麻煩老闆娘。」
「好,那就先這樣。」


招弟打電話回家問安才得知阿火離家的消息,憂心如焚,又怕阿璋知道影嚮到他養病的心情。她必須回家看一趟,阿娘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阿龍舅和阿鑫舅一定把事務所的事情丟給下屬的會計師,全力協尋阿爸,家中一定亂烘烘。
思考到這裏,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向隅婷:「喴,梁伯母嗎?我是招弟,有件事情與您商量,事情是這樣…………。」
「好……好……沒問題,我與梁伯父盡全力配合妳,等等我就過去和妳換班。還有,我讓梁伯父開車送妳回農場。」
「不用麻煩,我坐車回去就好,很方便的。」
「好,那妳可要自己小心點,阿璋阿爸那邊,我們會替妳圓話。」向隅婷叮嚀。
「謝謝!我知道。」


梁賓華已經好久沒空理會兩家船塢的事了,對他來說阿璋的健康比任何事情重要。所幸三個孩子都已成年,能為他分擔很多事務,若真有重大事情不能決定才會找他商量。
「兄弟,醫生說你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有沒有想過住那裏,跟我們一起住好嗎?這樣我比較有伴,隅婷照顧你也方便。」
「不,阿副,我想回老家住,多年以來,回老家住是我的心願之一,更何況我每年都有寄錢請文山叔幫我找人整理。」
「好吧!那我們就回你老家。」


阿璋的老家是竹編為材料的屋子,看來很古色古香,前庭簡單的用籬笆當圍牆,籬笆上依附著攀爬的蔦蘿花,使整片籬笆看來好像綠色的牆。阿璋慢慢跨進屋內,全備傢俱一塵不染,好多也是用竹子編的。這些都是他趁有空回來看文山叔時,順便添購的。他心中一直盼望老來能回鄉下養老。
「阿璋,你家好清幽淡雅。」向隅婷讚嘆,入目盡是些書畫,有行書、狂草、古篆字,配搭竹子編蓋的房子,由屋內望向庭院,那兩片綠色牆上點點小紅花,使人忘卻凡塵。
「我反對你住這裏,兄弟,你家雖然清幽淡雅,卻不適合你養病。」
「為什麼?」向隅婷滿臉的疑問盯著自己的丈夫看。
「因為這屋子的通風很好,也就是說不能抗寒。以兄弟現今的身子骨那經得起寒冷,眼看入秋甚久,轉眼即是冬令,我不同意你住這裏。」
「阿副,就讓我住下,我的身子骨你知我知,還能有多少日子?就依我吧!能生於斯,葬於斯,亦是人生一件痛快事。」
「好吧!就依你,但是總得把這件外套穿上。」梁賓華不忍拂逆阿璋的意思,關心的拿了件外套披上他的肩。
「招弟在忙什麼?幾天沒見她面了,開始想念起她來了。」阿璋乾咳了幾聲。
「學校有急事通知,她趕回去處理。」梁賓華夫妻異口同聲回答。


阿火再度來到小吃攤,老闆娘一見他就把丈夫找來與他相談。
「你說你由台南過來的喔!那之前你做什麼?」小吃攤老闆問。
「一樣是幹粗活。」
「嗯!看你身材倒是很紮實,可是工作的地點是屏東,你不用跟家人說一聲嗎?」
「不用,我沒有家人。」
「喔!那正好,那邊有供住宿,老闆說未來那裏是發展“民宿”的好所在。」
「謝謝老闆,那就麻煩你了。」
「謝啥,都是出外人,應該互相照顧的。」


招弟一進門她傻眼了,阿娘頭沒梳,整個身體看起來很亂。
「阿姊,吃粥了。」賴玉玲由廚房端出一碗瘦肉粥邊吹涼邊叫著。
「阿姨。」
「招弟,妳回來了喔!看看妳阿娘,從妳阿爸離家後就這樣不吃不喝的,急死人。」賴玉玲見是招弟,把粥放桌上,過來緊握她的手,一向招弟是最有主張的,她一回來事情應有改觀,不會凡事顯得亂糟糟。
「阿娘,來,我餵妳吃粥。」招弟端著粥小心奕奕吹涼著。
招弟一邊餵食阿葉一邊問:「阿姨,阿娘沒去看醫生嗎?」
「有啊!妳阿鑫舅載去看的,醫生說這是心病,阿姊不願意接受現實。」
「嗯!阿爸一直默默守候在她身邊那麼久,任誰也沒想到阿爸竟然丟得下我們母女。」招弟心裏一酸,喉頭哽咽流下了淚水。
「招弟,農場內瑣碎事務,幾乎沒人可以處理,我本來餵完妳阿娘後要幫她梳洗。」
「好,我知道,阿姨,辛苦您了,阿娘等等我會為她換洗。」
「辛苦什麼,大家要硬挺一點,把這個難關撐過去。」


招弟來到農場的工寮外:「海叔您在嗎?」
「招弟,妳可回來了,妳阿爸怎麼突然離家,是不是跟妳阿娘吵架?尪某嘛!床頭拍床尾和,怎會輪落到今天這地步。」王世海一聽招弟喚叫自己,迎了出來,一面關心的問清楚情形。
「海叔,沒吵架啦!您也知道阿爸很疼惜阿娘的,只是當中想法互相誤會而已,我會儘快把阿爸找回來的,農場不能一日沒有他。海叔,阿爸不在這段日子,農場請您多費心,由您來發落大小事項。」
「好,妳放心啦!前幾日是因為沒人授權我不敢亂作主,現在妳既然都已開口了,我會盡所有心力的。」
「海叔,謝謝您!」
「憨囝仔!謝啥,我跟妳阿爸就像兄弟,我不幫他誰幫呢?」


招弟覺得好累,阿娘的情形比想像中嚴重。阿娘若維持現況,她就會沒有時間去陪阿璋阿爸。還有阿火阿爸也得趕快找回來,她把整個身子跌往床上的棉被上,腦筋不停的運轉。有了,就這麼辦。


招弟一早醒來幫阿葉整理儀容前為她拍了張照片,照片上的阿葉看來兩眼無神,一眼即能很清楚的看出她精神上受到很重的打擊。
阿鑫來載阿葉覆診時,正好看見招弟在幫阿葉洗臉,一旁的照相機讓他摸不著邊的問:「招弟,相機是幹啥用。」
「鑫舅,你等等載阿娘到鎮上回診時,順便幫我送洗底片,記得快洗,我要用這張相片找回阿爸。」
「好,平時妳阿爸無言無語的,想不到農場沒了他,就亂糟糟。」
「嗯!阿爸是對摯愛的人木訥而已,因為不懂得怎麼表達心中的情感,只會報以憨笑。他對外,殺價喊價可是所向無敵,判若兩人。」
「對啊!那天阿海來問我採水果要找多少工人,幾位商人來估價,價格多少問賣是不賣。我跟你阿龍舅兩兩相望不知所措,後來阿海看不下去了,才幫忙出主意。」
「說到海叔,鑫舅,我把農場大小事務暫時託他打理,你和阿龍舅記得一個星期問他一次,需要多少錢,因為農場內的工人幾乎都是日領工錢養家活口的。」
「是喔!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書唸再多也是無路用。」阿鑫看招弟才回家幾天,就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打從內心佩服出來。
「鑫舅,你似乎很想對我膜拜,其實不用太驚奇啦!這些事我從小看到大,想不會都難。」
「妳這丫頭還打屁得出來,阿姊和姊夫的事情,這次真的考倒我和龍舅了。妳阿火阿爸不鳴則已,一鳴驚死全天下人,唉!」


自從梁賓華不管事後,梁尚傑就接手阿璋那部分的業務。開發山林做為民宿,是船塢最新致力的事業點。他在辦公室中看著民宿的設計圖發呆,心中正在盤算該新增景觀方面的人材。耳裏響起敲門聲:「進來。」
「老闆,這是上上個月新進人員的名單。」羅工頭遞了上來。
「好,放著就好,羅工頭能請你幫我找造景的景觀人員嗎?林中右方為蓋屋的點,其它三個方位必須配合林木造景,不然房子蓋得再舒適也是乏味建築。」梁尚傑邊說邊用手指著圖為羅工頭說明。
「好,我回去後就開始找。」
「謝謝!」
梁尚傑於羅工頭走後,隨手拿起桌上的名單瀏覽一下“雷火”怎麼和招弟的養父同名,會是同一人嗎?


各大報紙尋人啟事最醒目的位置,都被招弟買了下來。整整兩個多月了,阿火一直沒有消息。這次換招弟急了,她不再那麼有自信、保握,難道阿爸這次真的吃了秤頭鐵了心,不愛她和阿娘了。不然以她拍的那張照片被阿爸看見,天涯海角爬也爬回來了。招弟的思緒被一陣電話鈴聲拉回:「喂。」
「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情,怎瞞著阿爸呢?」阿璋語氣頗有責備之意。
「阿爸對不起,招弟怕影響到您養病。」
「要不是我看見報紙,逼問梁伯父夫妻,要瞞我到何時呢?」
「阿爸您千萬別生氣,安心養病,這些事招弟應付得過來。」
「妳安心照顧好阿娘,阿爸會讓梁伯父協尋妳阿火阿爸。」
「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招弟很不孝不能隨侍在您身旁。」
「生兮請一邊,養兮功勞大過天,妳這麼做是對的,我掛電話了,有事情要打電話給阿爸,知道嗎?」
「知道,阿爸再見。」


梁尚傑拿著那份名單連夜趕到阿璋那裏:「乾爸,近來身體穩定些沒有。」
「好多了,今天又不是假日,是遇到什麼重大事情不能決定的嗎?不然怎麼一大早就來。」
「不是,乾爸、爸、媽,您們看。」梁尚傑說完由公事包裏拿出那份名單。
「對,是阿火,原來他在林中工作,難怪會沒看到招弟登的尋人啟事。」
「乾爸,為什麼您想都沒想就認為是招弟阿爸,也許是同名同姓的。」梁尚傑提出自己的疑問。
「傻孩子,你看他填的住址,跟乾爸現住的這裏,只差門牌號碼不一樣而已。」阿璋拿著名單走到屋子外頭指著門牌給梁尚傑看。
「對耶,乾爸,我怎沒注意到。」
「哎喲,生活上的經驗講給你懂,鬍鬚就打結了。」梁賓華不忘糗了小兒子一下。
「阿副,就明天,明天陪我去找阿火好嗎?」
「當然好。」


簡單的工寮內住著一群造林蓋屋的工人,梁賓華一行三人來時,剛好是午休時間,只見工寮內到處充斥著煙霧。一小堆人一小堆人的聚在各個角落。羅工頭見到梁賓華急忙由其中的一小堆中站了起來:「大老闆,是不是工程出了什麼問題,要不然你怎麼親自出馬?」
「老羅,免緊張沒事啦!」梁賓華拍了拍羅工頭的肩膀後再轉了一個身對大家說:「沒事,你們繼續,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
「老羅,有位工人叫雷火的,怎不在這裏。」
「他不賭、不喝,好像有很重的心事。」羅工頭回答。
「他現人在那裏?」阿璋問。
「二老闆,他都會去林中那個小山丘上坐著呆呆望天。」
「老羅,送我一包菸。」
「二老闆,你不是戒菸好幾年了。」
「老羅,要你送菸又沒要你送老婆,囉哩八嗦個啥勁。」梁賓華大辣辣的捉住了羅工頭由袋中掏出一包菸丟給阿璋。
「吼,那有當老闆的人搶一個小小工人的菸。」
「哈……哈……這個月加你一條菸的薪水。」
「開玩笑的啦!」
「哼!量你也不敢收,敢收小心我斃了你。」
梁賓華不愧是大生意人,見七分人說五色話。


阿火坐在凸出的小土丘上發呆,他心裏想的念的盡是阿葉與招弟。
「抽根菸吧!」阿璋遞過來一根菸給阿火,還為他點燃。
「謝謝!你是新來的嗎?」
「不,我是李國璋。」
阿火的眼神裏充滿了驚訝、不解與擔憂。

面對阿璋,阿火的心情五味雜陳,猛抽著菸。他驚訝於阿璋怎麼找到這裏?更不解阿璋找他何事?最擔憂的是莫非家中出事了,不然阿璋身旁怎會沒跟著招弟?一連串的問號在腦中盤旋著。
「再來一根吧!」阿璋再次為他燃了根菸,繼續說:「家鄉那棵地標的大樹,綠葉落盡,已呈禿狀。」
「沒關係,來年初春,新芽一萌,會更茂密。」
「嗯,離鄉多年,想的、念的,都是家鄉四季輪替的景物,落葉終需歸根,我選擇了回家養病。」
「要我是你,也會做此決定,生於那裏,百年身後葬於那裏,也算人生一件痛快事。」
「是的,我就是抱持這種想法。你要再來根菸嗎?」
「不了,不好意思,害你吸了那麼多的二手菸。」
「呵……呵……沒關係,這份報紙留著你有空看看,我該回去吃藥、休息了。」
「人不親,土親,與你相聊很融洽。」
「我卻不然,倒是有股相見恨晚之憾。」阿璋緊握阿火的手。
目送身軀單薄的阿璋,阿火覺得他氣度不凡,招弟身上承襲著不少此種特質,是那種臨危不亂的沉穩,想不到他來卻僅是話家常。
阿火將報紙攤開,內容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啊!他再翻開背面的頁面,一眼就看見了那則尋人啟事,好醒目的字眼


引頸昂盼的妻子

阿葉無神的照片看得阿火心肺絞痛,順著圖片往下看是招弟短短的一行話。
阿爸,招弟傷心,二十年來的父女恩情,竟換不來你的信心,招弟無言夜夜任淚流至天明。
阿火仰臉向著天空大喊出聲:「招弟、葉。」阿火臉頰全是淚水。一張照片,短短一行字、道出了阿葉與招弟對他親情的呼喚,道出她們心底的盼望。阿火歸心似箭的奔回宿舍把行囊整理好後,走到羅工頭工作的地方:「羅工頭,我不做了。」
「為什麼?你是不是與大老闆他們有什麼嫌隙,需要我為你出面說情嗎?」
「謝謝!不是啦!家中出事,我必需回家。」
「你不是孤單一人嗎?」
「拍勢,那是騙你的。」
「我大概瞭解了。」
「謝謝你這兩個月多月的照顧。」阿火誠心的感恩。
「這裏有八千元,是你這十天的工錢。家裏若是有困難需要用到錢的話,打電話到店裏找我老婆,多的沒有,幾萬塊錢還湊得出來。」羅工頭拍了拍阿火的肩膀依依不捨的說。
「謝謝!有空帶老闆娘來我農場走走。這是農場的住址。」阿火誠意的遞上地址邀約。
「原來你經營農場的喔,難怪身體那麼紮實,會的,我和老婆一定到,去凹你一些水果。」羅工頭緊握阿火的手。

踩進久別的家門,阿火第一眼即看見招弟在餵食阿葉。他緩緩的放下行囊,走到阿葉跟前慢慢的蹲了下來:「葉,我回來了。」
阿葉聽見了阿火的聲音,呆滯的眼神閃燦了一下,用她雙手捧起阿火的臉望了許久許久:「你瘦了。」
時間彷彿就在此刻定格,默默的……默默的……任誰也不忍心去破壞這份心靈的契合。(待續)

真真是造化弄人
非世情中人所能掌握

其實樸質至情至性之人在所多有
為情為義為他人想的事普遍存在
這樣的人我關係雖有某個缺憾
但本質上是美麗的
我總是讀著讀著
便噙著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