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查理絞盡腦汁思索這地名時,他感到一雙冰冷的手緊抓住自己的手腕。

他差點放聲尖叫,那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靠了過來。

「你有帶錶嗎?有的話快丟掉,這裡的東西不會喜歡它的。」

查理聽了更是不寒而慄,『東西』?難道不能使用「人」的代名詞嗎?

「呃……沒有。」

「很好,你在冥口市有認識的東西嗎?」

「我連怎麼來的都不知道,」查理心想「怎麼會有認識的『東西』?」

「呃……沒有。」

「很好,那你只能住我的旅館了。」女孩的聲音顯得很不悅,使查理更火大了,她以為他想來這種地方啊?天曉得她的完美旅館是什麼鬼樣子?

「呃……謝謝。」縱使很不願意,也是這個女孩帶他離開草叢中的絕望,因此他還是咕噥了一聲。

不久,荒蕪的草叢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排列稀疏的矮小房舍,一扇扇窗戶透出慘澹曮黃的微光。就在查理詫異地看著這一景一物時,一個咖啡色的影子緩緩飄過。

「那……那……那是什麼?」

「他是這裡最討厭的鬼魂,沒什麼啦!」女孩看到查理的表情立刻補了一句「這裡是幽靈國度的一個小都市。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絕不會和那坨大便影打交道,上次和他說話簡直是場惡夢,根本是在雞同鴨講。他叫什麼根本沒人想去記,因為大家都管他叫大便影。」

查理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呃……你們還有名子啊?……呃……我是說……你們……呃……『幽靈』……」

「怎麼?幽靈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對我們來說,你們有實體多不方便我還是搞不懂。」

「不是啦!我只是……對了!妳還沒告訴我妳叫什麼!」查理立刻轉移話題,他可不想在這裡製造一場族群紛爭,而且他只能單打獨鬥 ── 他不覺得這裡會有人類的出現。

「荷絲拉,」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叫我荷絲拉就可以了。」

「那……呃……荷絲拉?這裡是哪裡?還有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可不知道你的名字。不過,」她臉上掠過一陣怪異的微笑,「時機成熟你就會知道這是哪了。」

查理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跟我來吧!」荷絲拉說,「讓我們看看你要住哪,順便告訴你一聲,這裡沒有白天。」

兩人沿著石頭路繼續往前走,路旁出現的建築越來越現代化,地上鋪的石塊也越來越少,最後變成常見的柏油路。街上的幽靈還蠻多的,他們在查理經過時對他指指點點,查理知道他們都認得出他是人類。不過,讓查理感到放心的是,他們看起來對他並沒有敵意,只是有幾分好奇而已。

「就是這裡。」荷絲拉突然停下來,指著一幢整潔素雅的屋子說。「維卡琳酒店,我是老闆娘。」

查理對剛剛對女孩的想法感到很抱歉,因為那幢建築真的很漂亮,外觀漆成樸素的乳白色,令人立刻聯想到那愛琴文化的希臘風光,每層樓看起來都住的滿滿的,生意好像還不錯。每扇窗開的井然有序,窗戶樣式和窗框上的雕刻充滿歐洲古典風。而大門也十分氣派,入口大廳雖然沒有金碧輝煌,擺設和裝飾仍然很有水準。

荷絲拉領著查理踏上大門前的階梯,階梯旁的扶手也雕刻地很華麗,查理不禁為眼前所見感到驚訝。不過,當他看到櫃檯後面的價目表,查理的臉就垮下來了,他身上一毛錢也沒有。

「呃……荷絲拉,我看我還是……睡路邊就好了。」

「我說過我是老闆娘了。」荷絲拉簡短的說。

查理過了一會兒才懂她的意思。

「喔,這樣啊!那……不好意思喔!」

「過來!」

「什麼?」

「挑個房間,房間所剩無幾了。」

「喔……對……謝謝!」

查理選了一個房間:四樓十三號房,荷絲拉看到他選的號碼不禁笑了一下。

「怎麼?」查理問。

「沒什麼。」

「我向來不是很迷信,不過我很驚訝,這種數字應該不會出現在旅館裡的。」

荷絲拉沒說什麼,她帶查理到他的房間。途中遇到許多幽靈,他們都對荷絲拉很友善,不是點頭微笑,就是向她打個招呼,甚至還有握手致意的,看來荷絲拉在這兒的人緣還不錯,查理還很驚訝的發現,居然有幽靈的家庭,他們當年可能是全家喪生的吧。

荷絲拉領著他走向一個偏僻角落,那兒有一扇門孤零零的站著,荷絲拉開了門讓他進去,查理瞥見門上的號碼,真的就寫著「4.13」。

「還可以吧?」荷絲拉問。

「可以。」但查理一說完就覺得這樣的形容實在有辱這間房間。

房內的空間很寬敞,窗簾還是淡雅的淡紫色,荷絲拉好像很喜歡這個顏色,一張單人床靜靜的躺在粉色的地毯上,床單和棉被整整齊齊的摺疊好。床旁邊有一個木製的床頭櫃,風格還是西方古典味兒,放在櫃子上的是一盞床頭燈,燈罩上有優雅的白紗披下來;房裡還有一組桌椅,桌椅給人的感覺就比較現代化了,因為上頭沒有雕刻也沒有金箔。查理在自己的小鎮上從沒見過這麼典雅精緻的地方。

「住宿愉快。」荷絲拉說完就要離開。

「等一下。」查理抓住她的手腕,碰觸到她的感覺很奇怪,冰冰的,卻又帶點輕柔,就好像是 ── 碰到了那種製造舞台效果的乾冰煙霧一樣。

查理現在滿腦子都是一串串問題,他從沒想過人死後的世界,他現在就在陰間嗎?他死了就會到這兒來嗎?那麼,他現在已經在這裡了,他還算活著嗎?最讓他感到疑問的還是,他到底是怎麼來的?是一不小心闖進來呢?還是其實他現在根本已經……如果讓荷絲拉就這麼走了,那他一個人在這兒要幹麻?他要在這兒住到老死嗎?不曉得在這裡活人會不會死哩!而且,就像荷絲拉說的,查理在這兒完全沒有任何認識的人 ── 恩,好吧,「東西」,萬一找不到荷絲拉了,他一個人要怎麼辦?

「這是哪裡?」想了半天,口中問出的問題還是這個。

荷絲拉定定的看著他。

「你要我現在解釋給你聽嗎?」

「沒錯,我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莫名其妙就跑到這兒來了。」

「如果我拒絕呢?」

「拜託。」查理急了,荷絲拉跑掉的話,他就真的孤立無援了。「簡單的解釋一下就好了。」

過了好久 ──

「好吧。坐,我一次跟你講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