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纏綿(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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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骨灰裝罈後儀式正式終止,大夥也離開火葬場回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從此變成他們生命裡的一段插曲,而且只會在偶然想起時討論與懷念。該離開了嗎?我問阿飄妹妹,她反問,不想知道是否真的丟給垃圾車嗎?我聳聳肩不置可否,表示不在意自己的骨灰被如何處置,但同意再觀察後續變化。
  
  恬靜和我妹妹作了小討論,最後決定由恬靜捧著我的骨灰罈入塔,因為我妹妹騎機車不方便,就在我想到恬靜也是機車代步時,只見恬靜捧著骨灰罈坐進一輛銀白色轎車前座,正當思考轎車車主是誰時,阿飄妹妹已經拉我鑽入車裡。
  
  「累嗎?」駕駛座男人用關心口吻詢問,並伸手撫摸恬靜臉頰表達心意。
  
  「不要碰我!」
  
  男人關懷舉動並未得到認同,甚至被厲聲制止,甚至撥開男人的手後,恬靜立刻緊抱著腿上骨灰罈,彷彿在保護重要的寶貴資產。其實我對他們的互動沒有太大興趣,而是對男人來歷,以及和恬靜是什麼關係比較好奇,但任憑我用力回想,努力想從記憶中找出脈絡,卻一點也想不起來,絲毫沒有任何印象。
  
  「我只是關心妳,何必發那麼大脾氣。」
  
  「你自願接送我很感謝,但是請你不要碰我,至少在他面前。」
  
  「他?」男人看了一眼骨灰罈,發出一抹微笑。「妳認為他還在嗎?」
  
  「在,一直都在,可悲的是,他死後我才明白。」
 
  「妳是被詛咒嚇到了,那種事不必當真。」
  
  「你真的這麼以為?」恬靜搖搖頭,嘴角微微揚起,用表情展現輕微鄙視。「你錯的離譜,也太自以為是,請仔細聽清楚,我完全不害怕和在意詛咒,因為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如同十五年來他不曾傷害我。」
  
  堅定態度確實能打動人心,但到底是基於死者為大還是真心?我摒氣凝神傾聽心音,發現他們的想法迥然不同,一個帶著懺悔與贖罪,另一個則認為已經委曲求全,而且堅持的底線不能再後退,雖然兩人因立場不同而衝突,但我卻為恬靜感到悲哀,因為男人顯然並不瞭解她,倆人可能只是迷戀於短暫的肉體與精神歡愉,這種情感脆弱又沒有保障,而且容易因小事掀波瀾,而恬靜為何會陷入迷情,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你要就開車,不然我自己搭計程車。」
  
  男人搖頭苦笑,扭開引擎,恬靜捧著骨灰罈凝視前方,未久,我看到她的手指輕輕撫摸骨灰罈邊緣,然後細聲的說:「哥哥,要過橋了,你要跟上。」
  
  天空開始密佈烏雲,遠方天際陰霾霾一片,雲塊宛如有魔鬼在恣意舞弄,車輛朝東方風雨區前進。阿飄妹妹偎在身上閉目養神,讓我有股莫名的慰藉感,於是伸手撫摸洩於肩膀的秀髮,感受滑過指縫的柔與軟,阿飄妹妹扭了扭身體,嘴角綻放出櫻花般淺淺笑容,而且雙頰隱約暈出一團紅醺。
  
  「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否則很難從事件走出來,尤其一個人住更容易沈湎過去,妳可以考慮搬來和我一起住,我媽媽和兩個小孩會很歡迎妳的加入。」男人盯著前方,語調很平緩,雨水開始降落在擋風玻璃,由稀疏變成急促,終至嘩啦啦擊在車頂,奏出非常清新美妙的樂章。
  
  「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但我不可能搬去和你同住。」
  
  「我不是要藉此讓妳照顧我媽和小孩,而是希望他們能幫妳盡快走出陰霾,為什麼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幾天前妳才說有家的感覺真好,有人愛的感覺真幸福,怎麼他一死所有一切都變成陰謀?」
  
  「是不是陰謀你很清楚。」
  
  「現在是怎樣?死了一個前男友,我就變成面目可僧的劊子手?」
  
  男人語調逐漸激動,使得車裡除了陰霾造成的潮濕,也開始瀰漫詭譎氛圍。阿飄妹妹睜開眼睛笑著說,要怪就該怪你死得太轟轟烈烈,使得很多事情因此改變,過去好的壞的衡量標準,因為環境與心境不同而變得不同。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也瞭解物換星移後觀念與感受會有差異,但此時卻不想評論,因為我已經變成鬼,評論因我而起的事件沒有意義。
  
  「嚴正警告你,不要用含有污衊鄙視的口吻說他,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恬靜轉頭用凌厲眼神瞪著男人,我感應到她身體裡充滿憤怒,她捍衛我的聲譽,理論上我應該欣慰,但卻反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為何為有失落感?不知道,也許認為這種捍衛的行為如果出現在我死之前意義將不同,「從某個角度來說,你的確是劊子手,如果沒有你,不會有這麼多波瀾。」
  
  「當妳暢快呻吟享受肉體歡愉時,當妳表示經濟能力比愛情重要時,甚至當我們拿著旅行社簡章討論該去哪一國玩時妳就該說這些話,現在才說不覺得可笑嗎?」
  
  「你說得沒錯,的確可笑,所以我不准任何人用鄙視口吻評論他。」
  
  「反正現在我說什麼都是錯的,他才是神聖不可褻瀆的代表。」
  
  男人的火氣顯然也已高漲,只是因為某種因素而壓抑,但我仍可感受他內心充滿怨懟與不滿。阿飄妹妹開口想表達意見,我用手指封住她的雙唇,要她好好用心體會倆人的心境,那種人在經過突發事件後的改變。
  
  「我不想跟妳吵架,不,正確一點說,我不想為一個死人跟妳吵架,不值得,因為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是嗎?」
  
  「你真的認為我們還可以走下去嗎?」
  
  爾後開始陷入沈默,顯然倆人正在賭氣,或衡量事件產生的後果和意義。我和阿飄妹妹看著車窗外的種種,心境和前座倆人完全不同,在淅瀝瀝的雨勢裡,我們聽到車輪碾過水窪的刷刷聲,也能分辨出雨滴落在行道樹與屋頂的聲音,更能穿透雨霧看到人們因驟然而下的雨一身狼狽。
  
  沒多久車子轉入一間寺廟,並直接開到行政大樓前,下車的前一刻,我看到恬靜輕輕撫摸骨灰罈說:
  
  「哥哥,到了,要下車了,你要跟上。」
無法被取代的......
恬靜抱著骨灰罈
物質瞬間昇華成精神
「妳認為他還在嗎?」
「在,一直都在,可悲的是,他死後我才明白。」
文中幾句話便道盡
故事裡
關於生死間的差別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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