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5月 25, 2013 8:26 pm
「從這座大宅院來看，妳生前應該是千金小姐。」
「算是吧！」
「什麼叫做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所謂的千金小姐是什麼？富豪子女，權貴後代？告訴你，都不是，我爸爸是黑幫老大，他的權勢建立在殺戮、恐嚇、賭毒與色，所以我不能算是一般認知的千金小姐模式。」
「你爸爸是黑幫老大？」
「還是縱貫線上可以呼風喚雨的角色！」
我詫異的望著阿飄妹妹，她的外型，談吐，個性以及舉手投足，實在無法與黑幫聯想在一起，但她依舊堅定神態，擺出一副不可不信的神情。
「我爸爸雖然是黑幫老大，家教卻很嚴格，尤其他自詡是上流社會人物，對我和姊姊的管教簡直可以比擬古代黃花閨女，除了唸書和學習藝能，不允許做出違背身份地位的事情。」
「這是什麼謬論，自己可以殺人放火，販毒設賭，逼良為娼，卻不允許子女輕狂。」
話才說出口我就馬上後悔，因為世間確實有這種人，自己壞事做絕，卻要求別人循規蹈矩，我想起在世時的表姊夫也是黑幫老大，械鬥用的槍械刀具都藏在我家，閒暇時常見他用布沾油擦拭武士刀、掃刀和手槍，那時候他都會語重心長的對我說，自己身在江湖已經身不由己，我和江湖絕緣應該好好珍惜，千萬不要重蹈他的路途。我想，阿飄妹妹的爸爸和我表姊夫，對後輩的期待和做法應該一樣。
「雖然管教很嚴，在外名聲也不好，但我爸爸從不會讓家人有任何委屈，所以他是很好的父親。」
「江湖人對家庭有情有義可以理解，我比較好奇的是，按照時間換算，令尊應該已不在人間，同樣是鬼魂，妳們見過面嗎？」
「沒有，他罪孽太深重，一過世就被黑白無常拘去審判，現在還在無間地獄煎熬，償還在世時的罪孽。」
述說果報時，說者神情通常都會顯露哀淒與不捨，但阿飄妹妹卻很自然，彷彿談的是與自己無關事件，後來我才想通，阿飄妹妹當鬼太久，看慣各式因果循環，深透瞭解一生一世的種種並不代表生生世世，所以才能顯露客觀與淡然神色，這也是人與鬼最大的差異。
「這裡陽光很強，曬得我非常不舒服，感覺快要被陽氣蒸發成空氣。」
絕非誇大其詞，剛開始尚能忍受陽光刺戮的痛楚，但曝曬過久後開始覺得思緒無法集中，神智逐漸恍惚迷離，身形也明顯越來越淡，而且孱弱的體力開始讓我靈活行動。
「我們已經被陽氣所傷，應該立刻離開以免魂飛魄散。」
我同意阿飄妹妹的說法，表示此地的確不宜久留，至少在陽光炙烈的時不能常駐。阿飄妹妹問該去哪裡，我用虛弱聲音說回工作室，回到那裡才有安全感。
工作室裡的擺設略有不同，許多蠻喜歡的公仔玩偶已經不見，只剩下關公的布袋戲偶，手拈蓮花的觀世音菩薩瓷像，以及阿飄妹妹。阿飄妹妹是一尊瓷作的古代仕女像，高約五十公分，身穿藍白相間彩衣，胸前掛有玉佩，裙上綴了幾朵大牡丹，裙擺與袖口呈飄逸狀，左手高舉齊肩挽竹籃，籃裡有水果與花朵，自然下垂的右手手指環扣，掌間被塞了捲成圓柱狀的紙，我想起那是一張樂透彩彩券，是我硬塞進去的。它的神態一如古代仕女圖般清瞿秀麗，柳眉鳳眼，高挺的鼻樑下有小硃唇，是我在跳蚤市場從一千五元殺價到四百元買回，老闆還氣得不幫我用報紙包裝保護，隨便塞入塑膠袋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由於平常很喜歡類似雕像，尤其是仙女狀的仕女瓷像，以及各式姿態的觀世音菩薩像，除了很大一幅千手觀音畫像外，還有大大小小銅雕、木雕與製作非常精美，手指細膩到稍微碰觸就會斷裂的瓷雕觀音，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逐一擦拭清洗，閒暇時也會逐一瀏覽每尊呈現的不同神韻。阿飄妹妹買回後，照例放在書櫃上，本來沒有為它取名的念頭，有一天夢到阿飄妹妹，覺得她和這尊仕女瓷雕長得很像，所以就開始叫它阿飄妹妹。
「我真的跟它很像嗎？」
我點頭表示很像，臉孔相似度有七八分，身材同樣玲瓏有致，只是瓷雕看起來年紀稍大，阿飄妹妹顯然年輕許多，但同樣都會使人聯想到載歌載舞的仙女。阿飄妹妹聽完後開心的不得了，宛如藍得像海的晴空裡，恣意飛舞的一朵白雲，笑聲如隨風散動的銀鈴，乍看之下還真的有點像下凡仙女在眼前載歌輕舞。
但我只是看幾眼而已，因為形體與神智非常累，非常疲睏，癱坐在千手觀音圖像底下幾乎無法動彈，感覺好像連續熬夜加班一個月後終於精疲力盡，再也無法對任何事情產生興趣，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個幾天幾夜。
再度睜開眼睛時依舊是在工作室裡，但已完全平躺在地上，阿飄妹妹坐在身邊，眉頭緊鎖滿臉焦慮不安，見我醒來才露出勉強的笑容。
「嚇死我了，差點以為你會魂飛魄散。」
阿飄妹妹不停撫摸我的臉頰身體，握住我的手詢問好點沒有，雖然仍如重病一場後腦袋空茫，但形體與精神確實恢復許多，所以我除了感謝阿飄妹妹的關心，也囑咐不必擔心，沒想到卻反而讓她流下兩行淚水，晶瑩瑩，如透明珍珠閃盪在茉莉花瓣。
「妳哭了？」
「當然會哭，如果你魂飛魄散，我也不想當鬼了。」
由於被強烈的陽氣所傷，導致元氣耗盡幾乎灰飛湮滅，雖然阿飄妹妹也被傷得不輕，見我即將魂飛魄散，還是撐著最後能力帶我回元神宮調理，慢慢吸收身為鬼不可或缺的陰氣。阿飄妹妹說昏迷不醒的時間裡，她急得不知手足無措，找了許多鬼友詢問都沒有快速又有效的方法，最讓她害怕的是，鬼差一直在元神宮外徘徊，最後想到過繼陰氣，於是脫光倆人衣服，緊緊摟著我，然後四唇相接，將她的陰氣透過口與口，形體與形體的緊密相連過繼，我才因此慢慢回復鬼魂應有的形態與顏色，直到宮外鬼差消失，表示最危險的時期已經過去，阿飄妹妹的心情才稍稍放鬆，並陪我在元神宮裡恢復元氣，回復七八成後再帶我回工作室。
這段過程我毫無印象，但從瀕臨魂飛魄散邊緣被救回，的確應該用實際行動感謝阿飄妹妹的幫助與付出，但我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緊緊握住纖細柔軟的手，用眼神表達謝意。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握阿飄妹妹的手，感覺卻是如此熟悉，彷彿在很悠長的時間外，也曾如此緊握這雙令人心顫的手。
「妳的形體怎麼那麼淡，妳沒有回自己的元神宮補充元氣？」
「那會耽誤救你的時間。」
「傻丫頭，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值得妳冒魂飛魄散的風險？」
阿飄妹妹不但形體越來越淡，也開始進入恍惚狀態，我擔心她原本依賴緊繃情緒支撐，此時見我恢復心情放鬆產生潰散效應，果然念頭才一起，她隨即癱軟在我身上。我的元氣已經恢復很多，立刻起身將她平放腿上，這才發現她虛弱得有如即將失去溫度的灰燼，我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阿飄妹妹即將魂飛魄散，眼看她的臉色逐漸轉紫，形體比剛才更為淡渺，急得不停呼叫，不斷搖晃她的形體，但是她那麼淡，氣息那麼弱，幾乎沒有辦法張開眼睛回應，使我突然升起一股強烈念頭——即將失去她。
「告訴我，妳的元神宮在哪裡。」
「冥界三區，卞城王的第六殿後面第三間。」
這是唯一知道能解救的方法，我沒有選擇和思考餘地，而且必須盡所有能力完成，於是立刻抱起輕似氤氳霧團，軟弱如涓涓細水的阿飄妹妹，然後閉起眼睛，很用力很用力的想像：冥界三區，卞城王。
「算是吧！」
「什麼叫做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所謂的千金小姐是什麼？富豪子女，權貴後代？告訴你，都不是，我爸爸是黑幫老大，他的權勢建立在殺戮、恐嚇、賭毒與色，所以我不能算是一般認知的千金小姐模式。」
「你爸爸是黑幫老大？」
「還是縱貫線上可以呼風喚雨的角色！」
我詫異的望著阿飄妹妹，她的外型，談吐，個性以及舉手投足，實在無法與黑幫聯想在一起，但她依舊堅定神態，擺出一副不可不信的神情。
「我爸爸雖然是黑幫老大，家教卻很嚴格，尤其他自詡是上流社會人物，對我和姊姊的管教簡直可以比擬古代黃花閨女，除了唸書和學習藝能，不允許做出違背身份地位的事情。」
「這是什麼謬論，自己可以殺人放火，販毒設賭，逼良為娼，卻不允許子女輕狂。」
話才說出口我就馬上後悔，因為世間確實有這種人，自己壞事做絕，卻要求別人循規蹈矩，我想起在世時的表姊夫也是黑幫老大，械鬥用的槍械刀具都藏在我家，閒暇時常見他用布沾油擦拭武士刀、掃刀和手槍，那時候他都會語重心長的對我說，自己身在江湖已經身不由己，我和江湖絕緣應該好好珍惜，千萬不要重蹈他的路途。我想，阿飄妹妹的爸爸和我表姊夫，對後輩的期待和做法應該一樣。
「雖然管教很嚴，在外名聲也不好，但我爸爸從不會讓家人有任何委屈，所以他是很好的父親。」
「江湖人對家庭有情有義可以理解，我比較好奇的是，按照時間換算，令尊應該已不在人間，同樣是鬼魂，妳們見過面嗎？」
「沒有，他罪孽太深重，一過世就被黑白無常拘去審判，現在還在無間地獄煎熬，償還在世時的罪孽。」
述說果報時，說者神情通常都會顯露哀淒與不捨，但阿飄妹妹卻很自然，彷彿談的是與自己無關事件，後來我才想通，阿飄妹妹當鬼太久，看慣各式因果循環，深透瞭解一生一世的種種並不代表生生世世，所以才能顯露客觀與淡然神色，這也是人與鬼最大的差異。
「這裡陽光很強，曬得我非常不舒服，感覺快要被陽氣蒸發成空氣。」
絕非誇大其詞，剛開始尚能忍受陽光刺戮的痛楚，但曝曬過久後開始覺得思緒無法集中，神智逐漸恍惚迷離，身形也明顯越來越淡，而且孱弱的體力開始讓我靈活行動。
「我們已經被陽氣所傷，應該立刻離開以免魂飛魄散。」
我同意阿飄妹妹的說法，表示此地的確不宜久留，至少在陽光炙烈的時不能常駐。阿飄妹妹問該去哪裡，我用虛弱聲音說回工作室，回到那裡才有安全感。
工作室裡的擺設略有不同，許多蠻喜歡的公仔玩偶已經不見，只剩下關公的布袋戲偶，手拈蓮花的觀世音菩薩瓷像，以及阿飄妹妹。阿飄妹妹是一尊瓷作的古代仕女像，高約五十公分，身穿藍白相間彩衣，胸前掛有玉佩，裙上綴了幾朵大牡丹，裙擺與袖口呈飄逸狀，左手高舉齊肩挽竹籃，籃裡有水果與花朵，自然下垂的右手手指環扣，掌間被塞了捲成圓柱狀的紙，我想起那是一張樂透彩彩券，是我硬塞進去的。它的神態一如古代仕女圖般清瞿秀麗，柳眉鳳眼，高挺的鼻樑下有小硃唇，是我在跳蚤市場從一千五元殺價到四百元買回，老闆還氣得不幫我用報紙包裝保護，隨便塞入塑膠袋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由於平常很喜歡類似雕像，尤其是仙女狀的仕女瓷像，以及各式姿態的觀世音菩薩像，除了很大一幅千手觀音畫像外，還有大大小小銅雕、木雕與製作非常精美，手指細膩到稍微碰觸就會斷裂的瓷雕觀音，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逐一擦拭清洗，閒暇時也會逐一瀏覽每尊呈現的不同神韻。阿飄妹妹買回後，照例放在書櫃上，本來沒有為它取名的念頭，有一天夢到阿飄妹妹，覺得她和這尊仕女瓷雕長得很像，所以就開始叫它阿飄妹妹。
「我真的跟它很像嗎？」
我點頭表示很像，臉孔相似度有七八分，身材同樣玲瓏有致，只是瓷雕看起來年紀稍大，阿飄妹妹顯然年輕許多，但同樣都會使人聯想到載歌載舞的仙女。阿飄妹妹聽完後開心的不得了，宛如藍得像海的晴空裡，恣意飛舞的一朵白雲，笑聲如隨風散動的銀鈴，乍看之下還真的有點像下凡仙女在眼前載歌輕舞。
但我只是看幾眼而已，因為形體與神智非常累，非常疲睏，癱坐在千手觀音圖像底下幾乎無法動彈，感覺好像連續熬夜加班一個月後終於精疲力盡，再也無法對任何事情產生興趣，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個幾天幾夜。
再度睜開眼睛時依舊是在工作室裡，但已完全平躺在地上，阿飄妹妹坐在身邊，眉頭緊鎖滿臉焦慮不安，見我醒來才露出勉強的笑容。
「嚇死我了，差點以為你會魂飛魄散。」
阿飄妹妹不停撫摸我的臉頰身體，握住我的手詢問好點沒有，雖然仍如重病一場後腦袋空茫，但形體與精神確實恢復許多，所以我除了感謝阿飄妹妹的關心，也囑咐不必擔心，沒想到卻反而讓她流下兩行淚水，晶瑩瑩，如透明珍珠閃盪在茉莉花瓣。
「妳哭了？」
「當然會哭，如果你魂飛魄散，我也不想當鬼了。」
由於被強烈的陽氣所傷，導致元氣耗盡幾乎灰飛湮滅，雖然阿飄妹妹也被傷得不輕，見我即將魂飛魄散，還是撐著最後能力帶我回元神宮調理，慢慢吸收身為鬼不可或缺的陰氣。阿飄妹妹說昏迷不醒的時間裡，她急得不知手足無措，找了許多鬼友詢問都沒有快速又有效的方法，最讓她害怕的是，鬼差一直在元神宮外徘徊，最後想到過繼陰氣，於是脫光倆人衣服，緊緊摟著我，然後四唇相接，將她的陰氣透過口與口，形體與形體的緊密相連過繼，我才因此慢慢回復鬼魂應有的形態與顏色，直到宮外鬼差消失，表示最危險的時期已經過去，阿飄妹妹的心情才稍稍放鬆，並陪我在元神宮裡恢復元氣，回復七八成後再帶我回工作室。
這段過程我毫無印象，但從瀕臨魂飛魄散邊緣被救回，的確應該用實際行動感謝阿飄妹妹的幫助與付出，但我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緊緊握住纖細柔軟的手，用眼神表達謝意。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握阿飄妹妹的手，感覺卻是如此熟悉，彷彿在很悠長的時間外，也曾如此緊握這雙令人心顫的手。
「妳的形體怎麼那麼淡，妳沒有回自己的元神宮補充元氣？」
「那會耽誤救你的時間。」
「傻丫頭，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值得妳冒魂飛魄散的風險？」
阿飄妹妹不但形體越來越淡，也開始進入恍惚狀態，我擔心她原本依賴緊繃情緒支撐，此時見我恢復心情放鬆產生潰散效應，果然念頭才一起，她隨即癱軟在我身上。我的元氣已經恢復很多，立刻起身將她平放腿上，這才發現她虛弱得有如即將失去溫度的灰燼，我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阿飄妹妹即將魂飛魄散，眼看她的臉色逐漸轉紫，形體比剛才更為淡渺，急得不停呼叫，不斷搖晃她的形體，但是她那麼淡，氣息那麼弱，幾乎沒有辦法張開眼睛回應，使我突然升起一股強烈念頭——即將失去她。
「告訴我，妳的元神宮在哪裡。」
「冥界三區，卞城王的第六殿後面第三間。」
這是唯一知道能解救的方法，我沒有選擇和思考餘地，而且必須盡所有能力完成，於是立刻抱起輕似氤氳霧團，軟弱如涓涓細水的阿飄妹妹，然後閉起眼睛，很用力很用力的想像：冥界三區，卞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