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穿越後,我抱著阿飄妹妹站在非常詭異的街道,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彷彿罩著一塊大到無止無盡的厚重烏雲,但在灰黃顏色的視界裡,放眼望去景物依舊清晰可見,街道兩旁房舍幾乎都是古代建築形式,有的是平房,有的樓高四五樓,相同的是門窗均緊閉,而且阡陌縱橫的道路上毫無人跡,清淡得宛如一座空城。但此時不是瀏覽景色時候,必須盡快找到阿飄妹妹的元神宮,我抱著她東奔西跑,從古井柳樹邊,越過小橋河堤,穿過城門,在街道上來回奔走,像隻沒有方向的無頭蒼蠅,卻怎樣也找不到第六殿,也遇不到半個鬼可以詢問。
  
  「在哪裡,妳的元神宮在哪裡?」
  
  我焦急又無助的問阿飄妹妹,但她已經無法言語,而且全身已經變成紫色,讓人看了會無比心痛的顏色;然而,最驚恐的是,我非常害怕救不了她。
  
  「第六殿在哪裡?誰能告訴我第六殿在哪裡!」
  
  我抱著阿飄妹妹在荒蕪的街道上吶喊,聲音響徹四方,而且不斷傳回在哪裡,在哪裡的回音。
  
  是的,我哭了,流下變成鬼後的第一行淚水,而且可以感覺溫熱淚水潰堤般,簌簌地延鼻樑洶湧而下,然後洶湧的汨泗整張臉龐。抱著幾乎要消失的阿飄妹妹在陌生街道上,心情宛如瀕死前的絕望,她為了救我,自己因此瀕臨魂飛魄散邊緣,而我除了痛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就是所謂的因果業力嗎?為何總是如此讓人無法承受?我急得想咒罵滿天神佛,大聲幹譙什麼鬼因果循環,但強大的無力感依舊壓迫我不能抵抗。
  
  「前面第四條街右轉,直走,看到一座宮殿,那就是卞城王的第六殿,快去,晚了會來不及。」
  
  突來聲音讓我反射性回頭張望,看到一個身影立在橋墩旁,身形如此熟悉,臉孔和神韻彷彿在哪裡見過,但我沒有時間思考是誰在危急時指點迷津,更沒有多於能力道謝,立刻抱著阿飄妹妹慌亂的向前奔跑,踉踉蹌蹌衝到第四條街,右轉,顧不得那是一條很長的道路,逃難似的不斷狂奔,最後終於看到一座巍峨宮殿,我立即繞過宮殿,卻看到兩旁都有一模一樣的房屋。第三間,是左邊第三間還是右邊第三間?是從這裡算還是從那頭算?沒辦法,只能賭一把,賭一賭自己的運氣。於是我憑第六感踹開右邊第三間的木門,裡面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床上鋪著草席,沒有被褥和枕頭,桌上有盞油燈和一本表皮藍色的書,油燈的火非常孱弱,感覺隨時都會熄滅最後光輝。
  
  我輕輕的將阿飄妹妹放在床上,小心翼翼調整姿勢,她虛弱得已無意識,淡得快要變成透明的紫色,甚至只能從深紫的嘴唇與雙眉辨識五官輪廓,我心疼的不知所以,心碎得彷彿快要死掉,卻完全不知如何處理。油燈?我直覺認為油燈的火焰強弱攸關阿飄妹妹存亡,立刻躍起身走到桌邊,顧不得油燙將手指伸入,將燈蕊推高試圖讓火苗更旺盛,但試了幾次都沒用。「鬼不會有所謂的痛感,會痛只是自己覺得會痛。」想起阿飄妹妹的話,驚覺自己根本不需要畏懼燙傷,於是大膽將手指深入油裡,再小心翼翼調整燈蕊,可惜還是沒用,它依舊孱弱得好像隨時會熄滅。
  
  「妳覺得怎樣,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無助的走回床邊,握住阿飄妹妹的手,撫摸消瘦的臉頰,緊閉的眼睛,原本朱圓豐潤的雙唇,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越來越像一具屍體,幾乎透明的紫色屍體。
  
  「我該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做?」
  
  總不能這樣耗著,必須想想什麼辦法。我起身開始四處搜索,試圖找到可疑又可用的物品,但屋裡就那麼大,東西就那幾樣,根本找不到多餘的東西,這讓我更是急得來回踱步,怨嘆自己竟然如此無用,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到。想到這裡我怨恨得想殺死自己,如果這樣可以解救阿飄妹妹,我真的願意再次殺死自己,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我已經是鬼,不知道怎麼殺死一個鬼。然而,就在無助慌亂,怨嘆自己無用時,不經意瞥到的變化馬上讓我全身毛髮瞬間豎立,驚駭到無可名狀。
  
  是鬼差!對街站著兩名皮膚深綠,頭頂犄角,突眼血口,面目猙獰,手持戢叉鐵鍊的鬼差,他們瞪著大眼朝屋裡看,嚇得我立刻衝過去把門關上,除了感到毛骨悚然,更是急得幾乎要發狂。
  
  「鬼差一定是來準備勾走阿飄妹妹,現在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急忙跑回床邊想要保護阿飄妹妹,卻沒發現這是非常愚蠢的想法,因為鬼差若要入屋勾走阿飄妹妹,憑我之力怎能抵抗,但我已無計可施,更是六神無主,只能憑直覺和反射動作行事,並擺出與鬼差博命抵抗的架勢。
  
  「過繼,對了,我應該過繼自己的陰氣給阿飄妹妹。」
  
  雖然才剛從重傷復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以及是否有多餘陰氣過繼給阿飄妹妹,但這是最後辦法,我無暇考慮那麼多,而且必須奮力一搏,於是按照先前阿飄妹妹所說,脫光自己的衣服,再一件一件卸下阿飄妹妹的衣裳,當赤裸形體呈現面前時,我沒有任何遐想,而是忍不住掉下眼淚,因為她全身都已經變成紫色,而且淡得幾乎透明,心中除了心痛不捨別無他想,但還是並平穩住情緒,輕輕爬上床,小心翼翼將阿飄妹妹撐起身,然後緊緊抱著她,將彼此皮膚緊緊黏在一起,讓她的毛細孔與我的毛細孔相通,希望能藉此將陰氣過繼給她,可惜如此作法顯然沒有效果,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有感覺有傳導任何氣息出去,於是我騰出一隻手,撐住阿飄妹妹的頸後,然後讓四唇相接,不是吻,而是四片嘴唇相連,但接下來呢?我不知道,只能憑直覺對阿飄妹妹的嘴裡吹氣,彷彿要把她的形體漲滿成圓球般狂吹氣,一直吹一直吹,吹了大約一刻鐘,或兩刻鐘,或更久,吹到我嘴酸手痲全身無力,再也吹不出一口陰氣,逼不得已只好慢慢將阿飄妹妹放開,讓她重新平躺於床上,並順便檢視是否奏效,可惜結果相當令人沮喪,因為阿飄妹妹的情況雖然沒有更惡化,卻也沒有任何成效,全身上下依舊是淡到幾乎透明的紫色。
  
  我絕望的穿回衣服,蹲在床邊一籌莫展,怨懟自己無能,詛咒滿天神佛,幹譙因果循環與戒律,將所有能痛罵,能鄙視,能怪罪的對象全都罵過一翻,但也僅是發洩情緒而已,對阿飄妹妹和自己毫無幫助。
  
  「扣扣!」
  
  門扉突然發出敲擊聲,沒有疑問那是鬼差在敲門,我立刻全身緊繃,毛髮悚然豎立,並赤紅著雙眼,緊緊握住雙拳,腦中迅速擬定鬼差入屋後該如何與之對抗,宛如一隻受傷嚴重滿身是血,卻凝聚最後爆發力準備與敵人拼命的野獸。
  
  「扣扣!」
  
  敲門聲再度響起,我左顧右盼想找個防身利器,驟然想起屋裡沒有任何東西,連張椅子也沒有,唯今之計只能將自己變身為最致命的武器,能力挽狂瀾扭轉劣勢的奇蹟之身。於是我緊握雙拳,射出凌厲兇狠眼神,一步一步走向門邊,深深吸口氣後,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將門忽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