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差?我愣在門口,錯愕得卸下所有武裝,用狐疑表情看著門外女人。
  
  是她,在橋邊指點迷津的女人,身穿一襲古裝素淨白衣,白得耀出光芒,頭髮盤高在頭頂,五官清秀的無法比喻,不,應該說是莊嚴秀麗比較恰當。她面帶微笑的望著我,很奇怪,笑意竟讓我覺得無比舒暢輕鬆,不管有形或無形的意念,焦慮不安,無助茫然,怨懟不滿,全都在那抹淺淺微笑中煙消雲散。
  
  「將瓶裡的水滴在她的七竅,剩餘擦拭身體和四肢。」
  
  女人將一只白色小瓶遞給我,形式類似裝日本酒的瓶子,只是比較小,莫約只有一根手指頭的長度與寬度。我愚騃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接過小瓶,彷彿有股莫名力量驅使自己順應她的話行動。
  
  「這是……」
  
  「這是她捨己救人所該得。」
  
  「請問妳是……」
  
  「我是誰不重要,快去救她,晚了不好。」
  
  我反射性的轉頭看躺在床上的阿飄妹妹,她依舊呈現透明紫色形態,雖然不知道女人所言真假,有沒有效,卻是目前唯一方式,再怎麼樣也要試一試,而女人素昧平生出手搭救,怎麼說也該道一聲感謝,但當我回頭時,卻發現她不見了,就這樣啵地消失了,速度之快超乎想像,因為我探出門外四處張望,非但見不到女人蹤跡,連鬼差也不見了。
  
  但我沒有多餘時間揣測女人是誰,鬼差為何忽然不見,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回阿飄妹妹,其餘只能讓時間給出答案,於是我走回床邊,依照女人囑咐,小心謹慎的將瓶中水滴在阿飄妹妹的雙眼,鼻孔,雙耳及嘴裡,然後將剩餘部分淋在她身上,再輕輕地,緩緩地,仔細的擦滿全身,邊擦拭按摩的同時,也觀察有何變化,大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我發現奇蹟開始顯現,原本籠罩阿飄妹妹全身的紫色逐漸淡去,透明的形體也慢慢恢復質感,代表這瓶水的效果卓越,我開心得不得了,幾乎要起身唱歌跳舞,但阿飄妹妹尚未甦醒,還不到放鞭炮慶祝的時候,仍須繼續為她擦拭與按摩,所以我收斂起雀躍情緒,繼續輕輕緩緩的擦拭阿飄妹妹身體,按摩所有關節筋絡,每個地方與細節全都不放過,包括耳後,腋下,肚臍眼,以及私密處。
  
  或許是瓶中水功效卓越,加上擦拭得夠仔細,不消多少時間阿飄妹妹已經逐漸恢復原本形態,紫色完全消失,肌膚再現晶瑩剔透吹彈可破模樣,雙唇也重現紅潤得使人想低頭親吻的色澤,雖然她依然昏迷不醒,但我相信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只需讓她繼續在元神宮裡吸取元氣,很快就會還我一個開朗美麗,靈氣逼人,氣質秀麗的阿飄妹妹。
  
  為阿飄妹妹穿好衣服後,我走到桌邊看到油燈已不再孱弱,光芒也似乎照亮屋裡許多,代表她持續好轉中,只需繼續休息吸收元氣即可。
  
  「徐雅菁,第十九世,生於民國一十九年,歿於民國三十六年。」
  
  我順手拿起桌上那本藍色書籍翻閱,書裡密密麻麻紀錄名叫徐雅菁的生歿歷程,在世功過,死後業力增減。阿飄妹妹名叫徐雅菁嗎?我不確定,以前她曾提起自己的名字,我卻老是記不住,但依照書裡記載的時間換算,徐雅菁最後一世去世時才十七歲,與阿飄妹妹現在的年齡相符,從油燈衰旺狀況連動也很密切,所以阿飄妹妹名叫徐雅菁應該沒錯,可惜書裡只記載每一世的生歿歷程,沒有紀錄生生世世的細節,所以無從得知我和她究竟有何糾葛。
  
  冥界裡沒有時間,時時刻刻都維持同樣亮度的灰黃視界,讓人無法判斷時間過了多久,過得快或慢,或停滯不動,這種感覺其實很不好,很空洞,很沒有方向和安全感,彷彿駕著失去動力的船飄盪在茫茫大海中,天空是永恆的白天或永恆的黑夜,但我也只能乾等枯耗,等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看到阿飄妹妹慢慢睜開眼睛。
  
  「覺得怎樣?好一點了嗎?」
  
  阿飄妹妹並沒有回答,只是用疑惑眼神望著我,看得我非常緊張,難道她的記憶也受到損傷?
  
  「記得我是誰嗎?」
  
  「當然記得。」雖然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笑容已經開始釀出甜意,使人安心。
  
  「感覺怎樣,好點沒?」
  
  「你救了我?謝謝!」阿飄妹妹張望屋裡,想必知道在自己的元神宮。
  
  「妳也救過我不是嗎?不需要道謝,而且經過這次事件,我發現自己會害怕失去妳,現在妳終於恢復原來形態,這比什麼都重要。」
  
  「真的嗎?我好開心!」
  
  我將過程詳細描述,包括抱著她站在街上無助的奔跑與吶喊,獲得站在橋邊的女人指點,如何找到元神宮,看到鬼差後如何恐懼和準備大幹一場,怎樣過繼陰氣卻無效,女人如何再度出現,並交咐一瓶神奇的水,阿飄妹妹聽得目瞪口呆。
  
  「認識那個女人嗎?」
  
  「沒有印象,也想不起來可能是誰。」阿飄妹妹搖搖頭,露出一臉疑惑,但卻隨即轉變成靦腆羞澀模樣。「你說女人囑咐用瓶中水擦拭全身,意思就是說……你把我的衣服脫光,看到我的裸體,而且還………」
  
  「一覽無遺,不但看光光,嘴對嘴,還全身摸透透。」
  
  「連那裡跟那裡也……」
  
  「哪裡跟哪裡?」
  
  「就那裡跟那裡啊!」
  
  「沒錯,全都摸透透!」我恍然大悟,還故意面帶邪意的回答。
  
  「你好壞!」
  
  「不然咧?妳救我的時候不也是把我脫光摸遍。」
  
  「才沒有,我只是脫掉你的上衣。」
  
  「妳又沒有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只需要脫掉上半身,而且那個女人囑咐要擦拭全身,不摸透透怎麼擦?」
  
  「我已經被你全身都摸遍,以後你要負責。」
  
  「負什麼責?妳有看過婦產科醫生負責嗎?神經!」
  
  「不管,反正你要負起責任。」阿飄妹妹嘟著嘴作慍怒狀,重新展現應有的神韻,這點讓我相當放心。
  
  「懶得理妳!」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過一個轉彎後心情就會不同,雖然阿飄妹妹還是一副病西施模樣,但明顯好了很多,自然有心情和餘力拌嘴,不過她的話確實讓我一度思考是否應該正視,但後來又馬上推翻,因為都什麼時代了,看一看摸一摸就要負責,何況是為了救她,但如果阿飄妹妹是認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