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頻率 9(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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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綱要:
嚴文弘無法接受劉君彤的指責,他離開這個令人氣憤的地方。
在酒吧禮遇到Vivian,以為是場豔遇,沒想到她別有意圖...

[HR]


9 詭色

  電話鈴聲響起。尖銳的聲音強迫他伸長手臂探尋來源。


  「嗯。」嚴文弘哼了一聲。

  「先生,午安,提醒您退房時間為中午十二點半,麻煩您再到櫃臺辦理退房。」

  他回應後,把電話掛回。一個翻身,呈現大字形仰躺在床上,緩慢地睜開雙眼,景象由模糊快速轉為清晰,大腦的時間恢復運行。雙手撐著床讓身體坐起來,他右手扶著頭,有些頭疼。視線掃過房間四周,落在窗戶旁的茶几上,幾個啤酒空罐被捏扁橫倒在上頭,還有一瓶喝到一半、兩瓶還沒打開的。再往床前梳妝台看去,頭髮凌亂、襯衫上四顆鈕釦敞開,一個邋遢男人的影像映在鏡子裡。他看著自己,前一晚的記憶慢慢回到腦中。

  同樣是一頓沒有對話的晚餐,儘管兩個人面對而坐,眼神完全沒有交會,似乎對方不存在,好像說任何話都是浪費唇舌。嚴文弘用最短的時間把食物塞進肚子裡,是什麼味道已經不重要,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窒悶的空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今年到目前為止的業務資料報告,他絕對不要被劉君彤看扁,一定得要找個機會翻身,如果可以的話也要給莫正勛一點顏色瞧瞧。正當他專心整理資料時,劉君彤來敲門,她打開房門,站在門口,似乎不想走進來。

  她說她看到了他對待Emma的態度,身為經理,處理事情需要的是專業知識與靈活的手腕,不能把自己的私人情緒發洩在部屬、員工身上,這樣只會打擊團隊士氣、造成許多工作上的紛擾。這幾個月觀察下來,她考慮了許久,也詢問了幾位經理的意見,認為可能必要暫時停止他的管理職權,等他可以用正確的方式帶人時,再恢復他的職權。今天Emma的事件,讓她決定執行這項人事命令。業務同仁的管理就由行銷經理暫代,明天她會跟其他董事報告。

  這對嚴文弘而言是何等的羞辱,一旦這麼做,就算以後重新拿回管理權,他的威望也蕩然無存了,還有誰會信服他!而且為什麼由莫正勛來管理,這點他更是不能接受。他嚴正抗議,甚至跟劉君彤爭吵,說什麼也不能同意她的作法,但是她心意已決,堅持執行。最後,爭執沒達到目的,反而更讓她覺得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難道這陣子她對他的苛責,就沒有包含私人的情緒因素嗎?他對她提出這樣的質疑。他自認為雖然有督導不週之處,但也盡其所能的彌補了,可是她卻仍然在各種場合,無論是私下或是公開的場所,對於他的計畫提出質疑,理由都導向他曾經的失誤。

  他怒不可抑地拿起外套,一把將她推開,離開這個家。這還能稱做是家嗎?他想著,也許只是一個每天固定去睡覺的地方,如果是這樣,何苦看人臉色?

  他走下床,腳步有些不穩,不過依然可以順利的到達浴室。他沖了個澡,精神總算恢復了許多,接著再簡單梳洗一下,刮掉鬍渣,好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舒爽、體面。他實在無法忍受越來越憔悴的面容,就算生活再怎麼不順,也堅持維持他所在意的外表。

  踏出浴室,將披掛在椅子上的衣褲穿上。打開手機時,發現螢幕上顯示著十幾通未接來電,都是公司以及助理的電話號碼。經理都快被拔掉了還需要找我嗎?

  他冷哼了一聲。用指紋解除手機鎖後,他從聯絡簿中打了幾通電話給一些要好的朋友,但因為是平常上班日,這個時候有空的人就只剩自己開服飾店做生意的Parker,於是便約他出來喝兩杯、聊一下。

  退房離開旅店,他先找了家餐館填飽肚子,再前往赴約的地點。這間酒吧開得早,下午三點營業到凌晨兩點,就開在Parker服飾店的街道上。往地下室的階梯兩側用簡潔的幾何圖形裝飾,整齊而明亮,內部空間有別於鬧區酒吧用大量霓彩燈光、誇張的裝潢,這裡展現出一種典雅、悠閒、簡約的氣氛,吧台後方櫃子上的酒井然有序地擺放著,台前一整列褐色木製的高腳椅上是赭紅色的坐墊,幾張四人桌也是整齊排列,這個時候已經有三桌客人了。

  他們選擇了吧台前的位置。

  「怎麼?跟嫂子吵架?」Parker點了兩杯威士忌。

  人家說娶個富太太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但可千萬別娶到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尤其是自己的上司,否則就得更加辛苦,一刻也不得閒。Parker一點都不羨慕嚴文弘,反而因為這個案例,讓他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妻子感到滿意。他可以完全自由的愛去哪就去哪,只要把工作做好,按時把生活費交到老婆手上,她也會開心的把家裡打理得好好的,日子自然就過得輕鬆愉快,另外再存點私房小錢,何必活得大富大貴又爭執不斷呢!

  「是她太過份了。」他喝了一大口酒,酒杯裡的冰塊撞擊杯身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把最近所受的委屈全部倒出來,很快的,酒杯就見底了,他再請酒保送上一杯。

  「聽起來那個姓莫的,是個狠角色。」他手指抵著下巴,嘴歪了歪。其實他很希望認識那樣的人,如果可以一起做生意,應該會發展得不錯。

  「媽的,我是找你出來稱讚他的嗎!」他不客氣的瞪了Parker一眼。

  「好,是。」Parker無辜地聳聳肩,「不過你真的應該跟嫂子好好談一談。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們總不能除了工作一直都不講話吧!」

  「我的話她一句也聽不進去。」

  Parker的手機震動著,他接起電話,「什麼事...我在附近而已...好,我回去再說。」掛斷電話,「店裡來了一個奧客,員工應付不來,我去處理一下,馬上回來。」他歉咎地跟嚴文弘說。

  「快去。」嚴文弘佯裝不耐煩地驅趕他。「回來罰喝一杯。」

  Parker離開後,又只剩他一個人了,手指握住杯緣旋轉,盯著裡頭的冰塊,他想著接下來要怎麼面對劉君彤,但隨即又把這個念頭拋開,他不想讓她破壞現在的興致,他現在什麼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的、安靜的喝一杯。

  「一個人?」

  嚴文弘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黑色長髮的女生,臉上化著時髦的彩妝,穿著一深白色無袖的短裙套裝。

  「兩個人。」他指了指她面前還有半杯的威士忌。

  她識趣的從他右邊座位移動到左邊座位,「現在是三個人了。」撩動長髮撥到耳後,「在你同伴回來前,有興趣陪我喝一杯嗎?」舉起手上的瑪格麗特調酒,象徵性的敬他。

  「心情不好?」她啜一口酒。燈光透著杯中淡綠色液體,有種迷人的夢幻感。

  「還可以。」他試探的回答。

  「我瞭解。」她秀出了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嚴文弘笑出聲來。雖然很少被女性主動搭訕,但他還沒見過主動表明已婚身份的。「這招有趣。」他喝完最後一口酒,再點第三杯,「妳也是心情不好?」

  「不,我心情特好。」她微微轉向他,身體曲線畢露,「能遇到一個可以聊天的男人,再不好的心情都要撥雲見日了。更何況這男人長得不錯。」

  「我怎麼覺得,有種被調戲的感覺。」他笑了笑。

  「Vivian。」

  「Nick。」

  他們舉起酒杯,輕碰杯緣。

  他們的談話圍繞著彼此的興趣,婚姻生活不需要討論,講了只會破壞興致,大家身陷其中,心知肚明。好像壓抑得太久了,嚴文弘一談起自己的喜好,便滔滔不絕的告訴她,其中有許多有趣、讓人捧腹大笑的糗事,那些都是跟他的哥兒們鬧出來的笑話。

  聽他描述那些事蹟,Vivian笑著,她並沒有刻意遮掩、假裝一副少女般的羞怯,而是自然的露齒而笑,她的神韻流露出一種無拘、隨性的自然美感。

  「聽妳的口音,應該不是這裡的人。」

  「我是日本人,中文是在上海學的,在這城市,我算算...住五年了。」她喝完了瑪格麗特,沒打算再點,於是伸手握著他那杯威士忌,「介意嗎?」

  嚴文弘擺了個『請』的手勢,這時的他眼神已經有些迷濛,處於微醺的愉悅狀態。

  她喝了一口,把酒還給他,繼續著剛剛的話題。

  「常來這家酒吧嗎?」他發現自己喜歡上這間酒吧,也許以後可以常來。

  「今天剛好路過。你呢?」

  他的左手比了個手勢,「我也是第一次。」端起酒杯,當他要喝下去時,發現杯子裡好像有什麼,於是又將它放下,瞇著眼仔細瞧個清楚,冰塊的中間似乎散發著藍色的光芒,好美麗的顏色!他隨即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沒錯,確實有藍色的光芒,不過越來越微弱,接著就消失了!

  他認為自己是喝醉了,意識不清才誤以為有什麼光。於是一口氣喝乾了剩下的酒。

  「下次再來,記得約我。」她甜美的微笑始終掛在臉上,「跟你談話真是令人愉快。」

  她是在勾引他嗎?他反而顧慮了起來。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嚴文弘離開位子,朝著天花板上的指示牌方向走去。

  男廁所裡,他站在小便斗前解放,單手撐著牆壁,額頭靠在緊貼牆壁的手臂上。結束後在洗手台前,他彎著腰,雙手捧水洗臉。抬起頭來看著鏡中的自己,水沾濕了髮際邊緣的頭髮,一顆顆的水珠不斷從濕髮上滴下。他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他可以為自己今天這場豔遇高興,但是他不能再被劉君彤抓到他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非正常的往來,他還需要開口向她借錢給妹妹,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又出狀況。對,晚上就跟她說,求她借錢也可以。至於Vivian的話,先維持這樣,以後再說。

  他撕了幾張擦手紙,將頭髮上的水分吸乾並將髮絲撥齊,稍微整理一下儀容。

  他把手上的紙團丟進洗手台下方的垃圾桶,忽然,瞬間失去了重心,他跌了個踉蹌,頭部撞上了牆壁,一陣暈眩席捲而來,他幾乎站不起來,得費好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爬起。雙手撐住身體依靠在洗手台面上,眼前的世界好像在快速旋轉,他再度跌坐在地,身體、手上也沾上了地板上的水漬。

  頭感覺像是裡面的腦膨脹一倍,快要撐破了外殼,劇烈疼痛加上頭暈,他吐了出來,聞到酒和胃酸混和的難聞氣味,模糊的視線中好像有眼淚,手和袖子也被嘔吐物弄髒了。他試著集中精神抗拒不斷向他衝擊而來的暈眩以及一陣又一陣頭痛。

  再一次站起來,努力穩住搖晃的身體,他打開水龍頭想要沖掉手上和臉上的髒汙,胃部又一陣翻攪,噁心的感覺直衝咽喉,迫使他迅速低下頭,白色、褐色的液體從嘴裡洩出,掏空了他的胃。

  他不斷咳著,也乾嘔了幾次,他勉強把臉和手洗乾淨,但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是完全的頹靡。他顧不了那麼多,他得出去。Parker呢!為什麼去那麼久?他得要出去找人幫忙。

  拖著蹣跚的步伐,他走出廁所,卻被一張椅子給絆倒,整個人重摔到地上,巨大的聲響引起酒吧內所有人的注意,兩個男店員立刻前來處理,將他扶坐起來。

  頭暈的狀況一直持續,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就算雙手用力押著左右兩邊的太陽穴,他還是感覺全世界都在不規則的晃動。他的視線掠過了剛剛坐的吧台位置,沒有人在,Vivian不見了。

  店員呼喚著他,但都沒有得到回應,他的雙眼半吊著,身體隨時又會倒下去。店員們推測是喝醉了,但他看起來似乎相當痛苦,是不是身體對酒精起了不良反應?其中一個人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兩個人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他攙扶上一樓,此時Parker回到酒吧,看到這景象他也嚇一跳,連忙協助他躺在路旁的金屬長椅上等待救護車到來。

  「文弘,覺得怎樣?」Parker急切的詢問,離開時嚴文弘明明好好的,怎麼現在變成這樣?嚴文弘沒有回答,依然抱著頭緊閉雙眼的呻吟著。他詢問留下來的一個店員,店員搖頭說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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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輕微的暈眩中醒來,燈光刺眼到嚴文弘得花好些時間才能睜開眼。輕鋼架燈、白色的輕鋼架。這裡是哪裡?他才一挪動身體,骨頭就痛得讓他縮回原來的姿勢,像是幾年沒動過身體,已經完全僵化,一碰就要碎裂了!

  他聽見旁邊有人走動的腳步聲,還有交談、機器發出的高頻聲響。緩慢的轉動脖子,他想要看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豈知一看,他嚇得滾落床,眼前景象所給他的驚嚇完全掩蓋過身體上的劇痛。

  好多人,他們到底是人、還是鬼?為什麼他們的身體都圍繞著像是霧氣的東西,有些是白色、黃色、黑色...而且他們的聲音是重疊的,聽起來像慢了好幾秒的回音。

  有一個女的朝他走過來,她穿著護士的白色制服,身體一樣散發著光,不過她的左邊額頭上有一團灰色的霧氣,讓她的眼睛扭曲了!看見這樣的影像,他急忙往後退,並出聲叫喊要她不要過來。當她的手快要接觸到他的身體時,他扯下床上的被子,奮力往前一推,她被推撞,跌到了地上。很好,他心裡頭慶幸著,他可以抵抗,至少能用工具防禦。

  手上有條管子扯動著,痛覺令他低下頭察看,管子延伸到床邊的鐵架上,是點滴,他們給他注射了什麼?是這些藥讓他變成這樣?他粗暴的把透氣膠帶撕開,拔出針頭,血也跟著從傷口中流出來,他管不了血是不是一直流,抽起鐵桿,把上面的點滴甩掉,用它來防衛。

  大家都看著他,有幾個像是醫生和警衛的人慢慢圍過來,Parker!他也在其中。

  「文弘,你冷靜,這裡是醫院。」

  Parker身上也一樣有光,而且講話的語調好奇怪。嚴文弘心裡想弄清楚,但頭暈讓他沒辦法思考,眼前詭異的現象令他極度驚慌。他要離開,馬上離開這裡,不然被抓到後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他奮力把鐵桿往他們身上丟去,立刻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跑,順勢推倒幾個裝了針筒、藥物的推車阻擋他們。

  一衝出建築物,外面是晚上的街道,車子行人來回穿梭,一樣有好多詭異的光線。他盡可能躲向陰暗的地方,不讓自己被發現。

  走了一段路後,他抬頭看道路牌,這裡離家還有五條街。

(待續)
尾段關於嚴文弘入院的敘述頗為精彩,
一氣呵成,節奏的控制值得好好學習。
Vivian的出現使故事架構進一步變得巨大,
如同一個不斷往外擴散的圈子,
無數枝子創造了千百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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