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陰】




畫面不停地閃爍著,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天空好藍。”




藍與綠的平行線在茫茫人海裡變得透明。




“隨著我們長大,會發現陌生人越來越多。”




畫面不停地轉換,唯獨聲音的音色沒有改變。




“可是我曉得,你跟我都沒太多改變。”




轉動的潔白音樂盒發出透明的樂音、華美的和弦,像是另個世界的聲音,美得一塵不染。




“你對人是真誠的,我也同樣那樣子。”




空靈的房子,華麗、氣派與乾淨明亮。




“我喜歡你的音樂。”




睜開雙眼,吉他就在進在咫尺的前方駐地。吉他奏出淨白的樂聲,聖潔透亮。




音樂的世界很廣泛,最震撼人心的樂響,可能就藏在人們尚未觸及過的心靈深處。




“記得回來。”




乾淨的白磚像冰晶一樣剝落,世界就此凍結,幻化為天際邊的冰涼落雨。




睡眠半醒,我茫然地從棉被內探出頭來──




「原來是夢啊……」




說著,我打起呵欠,接著下床。




/////




我與兩人到學校打籃球。泓昱喜歡帶球上籃,依喜歡跳投,他們的命中率都低得很可憐,除了姿勢帥氣外,沒有可取之處。




旁邊有人在打棒球。他們練習著投球與揮棒,頂著太陽揮灑青春。我們也是。




「哎唷。」




泓昱激動過頭,不小心碰到了籃球支架。所幸支架有軟墊,它沒有受傷。




「沒事吧?」




我與依同時說話,默契極好。我們看向了彼此,不知不覺中露出了微笑。




「我這個電燈泡先走了。」




泓昱拿起紙巾擦眼淚,準備逃命。




「吵死了!」




依捉住泓昱的臉,準備把泓昱大卸八塊。




「救命啊──」




天啊!好兇的依啊……




好險泓昱天生神力,身形敏結,很快救逃脫了依的束縛,不然白目的泓昱一定會被依分屍。




「唷。」




太東河姍姍來遲,表情不太好看。我們看著他,泓昱率先發問。




「你看起來不快樂。」




「跟家裡吵架了。」




「怎麼了?」




「沒事,我們先打球吧!」




太東河用魔術巧妙地掩飾了內心沉重的情緒,他的那張臉,笑得好燦爛。




他真的沒問題嗎?上次平白無故說好沒來,現在又變成這個德性?自從我長大後,大家都變得好奇怪。




太東河展現出精緻神準的球技。他動作不多,簡潔有力的姿勢讓他的球百發百中。




我們看呆了,想不到太東河會這麼的厲害。




「下個是我!」




接到球後立刻投籃,神速的飛球超越天際,然後──




球飛回來打到我的腦子……




「哈哈哈!」




泓昱跟太東河忽然站在一起嘲笑我,這種超越人體極限的運度速度令人望塵莫及。




「嗯,運動神經真不太好啊……」




太動河一看到我瞪他就立刻住嘴。




「別這麼誠實嘛。」




我一眼瞪向泓昱,逼人的怨氣讓他馬上背對我




「太東河,快點傳授你的必殺技給我哥。」




「你別給我裝傻啊!泓昱!」




我一聲咆嘯後,依的嘻笑聲傳到了我的耳旁。




好輕、好細、好柔──那是世界上最完全的聲音之一,擁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跟鄉瓊說得一樣呢──你好有趣喔。」




瞬間的對視,我柔軟了身體──靠,我差點腿軟。




/////




在我們要回家之後,依跟太東河分別往不同的方向離去。這個過程,短短數秒,確我來說確是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依,依。




「妳實在太棒了。」




我背後一堆泡泡,粉紅色的泡泡。泓昱臉色鐵青,以鄙視的眼神看著傻笑的我。




「你好噁心!」




「你也只有這時候最正經了!」




我們一路互罵回到家,對這趟藍球之旅感到非常滿意。途中我手機響了一下,但因為我太熱衷於與泓昱的互動,忘了這件事情。




/////




我將森鶯的事情告訴了泓昱,他很感興趣,想要馬上過去見上一面。泓昱在家裡面跑來跑去,真心覺得他很激動。




太東河近來臉色不好,似乎有什麼事情沒說。當初分別的時候,他一聲再見就快速離開,看來他已經被家族事業壓得轉不過氣來了。




我與泓昱一回家就馬上洗澡準備外出,誕馨看得很好奇,來到了我身側坐下。




「順安,最近跟朋友玩得很開心嘛,不錯呢!」




誕馨遮嘴竊笑,有點不懷好意。




「別挖苦我了。」




「去哪呢?」




「喔,燁森!」




我想了想,答案便脫口而出。怪異的是,誕馨目光片刻便得沉寂,憂色滿容。




「姊姊發生了什麼事情?」




泓昱站了起來,腰桿挺直。




「近來燁森有不好的新聞。兩名成年男子因砍拔樹木而受傷,他們已經被警察抓走了。他們說自己被熊追,可是政府調查後沒有發現任何的熊。好奇怪啊──」




誕馨扣緊雙手,接著拉起了我的兩手,深怕我們也被熊追殺而受傷。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變得很不自在。沒有理由,就是覺得很奇怪。




這種故事──聽起來怎麼跟我之前摔下燁森一樣詭異?熊──媽媽出車禍病危──手機收到簡訊……問題是,這些事情根本沒發生過呀?




「姊,我會保護好哥的!」




「你好乖啊!」




泓昱篤定地拍胸發誓會成為我的救命保母,誕馨見到後笑得像一朵太陽花燦爛。




我臉歪了一邊,想哭卻沒有眼淚……




/////




這次燁森旅行,加入了一個成員。依接到了泓昱的邀請電話,她知道後也跟了過來。依換上了一席媚人的洋裝,邊框上的蕾絲好美,短裙若隱若現,害我跟泓昱差點流鼻血。我還記得這件衣服,依以前曾經穿過,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




「不錯不錯……」




我與泓昱異口同聲。




難得有我跟泓昱聚集在一起說低級話題的時候,青春熱血真是美好!




「哥。」




泓昱瞇著眼,眼光輕蔑。




「啊?」




「你流鼻血了。」




哇──真是厲害!現場被我弄得像兇殺現場一樣!




「唷。」




我擦乾鼻血後跑到了依的面前打招呼,現在我肯定長得無比俊俏。




「哈囉。」




「我們走吧!」




我抬首仰望依的倩影,頓時撞上了電線杆。




「你在做什麼啊?」




我還沒算清楚頭上有多少顆星星,依就嚇得蹲下來照顧我。




世界真美好,曠世奇景盡入眼簾──飄逸的裙襬婀娜有姿,把我弄得一臉呆滯。忽然,我感受到了來自泓昱方向的鄙視目光,那眼神好像在看一隻──骯髒的種豬。




「你在看什麼啊?」




依的呼喚聲喚醒了住在我心房內的天使,一到聖光從空而下──再次抬頭,我當場噴出鼻血跪地重創。




批著天使皮膚的惡魔……有罪。




/////




一段路後,我們經過了願望牆。牆壁上面的答案千奇百萬,超過百則的願望清單給予了人們生活的動力。




如果誕馨寫上答案,會是什麼呢?




光萌呢?




森鶯呢?




──在我死之前,我要當你的朋友。




簡短清爽的解答,有著深入人心的魔力。我看著這個回答,被這份純粹的天真的所感動,雖然這句話似乎帶有一些懊悔。




人生有著太多的惦念與悔恨,願這一切會隨著時光而淡忘。




「順安。不邀請森鶯來這嗎?」




「要問問才知道。」




我無法給予依答案,只有森鶯可以。森鶯似乎喜歡留在燁森,要她外出是一件充滿不確定性的事情。




往西方那看過去,擁擠的人海跳出熟悉的面孔──是鄉瓊。




「鄉瓊!」




「依?依!」




依叫喚引起了發呆的鄉瓊注意。鄉瓊確認了好幾次我們是誰才跑了過來,似乎有點迷惑。




「我們要去燁森,妳要去嗎?」




依對待鄉瓊的態度好像看到死黨一樣,直接跑向對方,笑容非常燦爛。




「不了,等等我要去找國小同學。」




鄉瓊的臉蛋是帶有稚氣的傻笑,看起來非常可愛。




「是這樣啊。好可惜。」




從依跟鄉瓊互動看來,很容易明白他們的關係很好。她們才幾天就變成了好朋友,這很可能是因為她們是同性的緣故。




依馬上就有新朋友了,實在是太好了。




「對了,鄉瓊妳剛剛在這邊做什麼啊?」




泓昱有時候說話很殺風景,雖然他幫我問了我也好奇的事情。




「沒什麼事情,只是聽說朋友寫了願望。」




鄉瓊面對泓昱的疑問,很快就給予了答覆,過程還不忘把玩泓昱的頭殼。




「嗯,他寫什麼!」




「他寫〝在我死之前,我還不想死!〞」




鄉瓊快步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惡作劇拍依一下頭。




「靠,什麼鳥答案!」




泓昱伸直手臂,一拳擎天,看起來超級激動。




「對吧,很奇怪對吧!」




青蛙二人組開始發生共鳴,嚇得依退卻,躲到了我這邊來。我看著依尷尬的樣子,真心覺得非常新鮮,希望泓昱跟鄉瓊可以再多鬧一陣子。




「哇……他們好熱情呢。」




「妳不知的還多得很呢!」




我篤定地說,接著與依率先離開。青蛙二人組發現自己被晾在一旁後,馬上就分開了,鄉瓊往東,泓昱往西,開始賣像自己計畫的目的地。




/////




燁森綠意盎然,搖擺的光影不停地搖曳。泓昱停了下來,慢慢地走進燁森。我似乎能理解他想法,之前我在燁森出了事情,他擔心自己也會覆轍,所以決定放小動作。




「慢慢走,散步。」




姿態內縮不是泓昱的習慣,依注意到了,靠了過去。




「你怎麼了?」




「只是想對森林尊敬點罷了。」




「原來如此。」




泓昱說了實話,但不坦白。恐怖的故事大家都不喜歡聽,泓昱也明白這點,所以他巧妙迴避了這個話題。




不存在的簡訊──母親的幻覺,這些事情嚇到了我。我沒把這些真像告訴大家,因為我害怕大家為我擔憂,也懼怕大家不再陪我走入燁森。




神木很高,非常的美麗。我喜歡這棵神木,這裡藏著許多美好的回憶。我期許森鶯也可以喜歡大家,珍藏我們之間的回憶。




周圍有幾根斷掉的樹枝,數量越來越多。這個情景相當怪異,隨著我的接觸時間越長,枯斷的樹枝越多──我,不喜歡這樣的畫面,令人感到不詳。




我喜歡這裡的安寧,依也喜歡。




「哇──好棒的感覺。」




一聲驚嘆的長音,是依發自內心的歡喜。




「嘿,森鶯不出來玩的話,該怎麼辦呢?」




她繼續問了下去,我依舊堅定。




「我覺得她會出來。」




「你還是沒給我答案耶。」




泓昱打斷依,並跟我在屁股後面追問題答案,弄得我不得清境。




我來到神木下撿起斷掉的樹枝,感到有點傷感。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同情植物,這種感受來得莫名,有一股淡淡哀傷。死亡,對生命來說都是同樣的公平,是最普遍的公正結局。




他們注意到了我的舉動,跟了過來,陪我撿起樹枝。收集好的樹枝放在神木前,安靜地躺在地上。泓昱非常謹慎,動作非常細心,依也跟上了。




「我不太明白。」




「什麼。」




依的迷惑藏在口中,此時此刻才宣洩出來。我不明白她的動機,但我看出了她的猶疑。




「為什麼你對待這些樹枝這麼溫柔?就像對待人一樣。」




「我不清楚。」




只要是生命,最終會面臨死亡。




死亡不代表結束,而是另一個生命的開端。我相信,不論是誰,還是植物,他們都有自己的意志。




神木附近的小樹跟小苗越長越高,非常稀奇。離這遠點地方的樹木都長不大,感覺有點奇怪,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也許,我只是希望他們也能夠這樣對待我。」




他們?是哪個他們?這不經意說出口的話,坦白了我的心聲。我居然會在意植物,這真的很奇特,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




泓昱猶豫了一會,面向了附近的樹木。他的表情平靜,放慢了呼吸,什麼話都沒說。




「順安。好奇怪,不是嗎?」




片刻的困惑,是發自依內心的心聲。




「怎麼說?」




「你變了。變得好細膩,好用心。」




「的確。我變了。」




我能理解依的疑惑,我確實變得太多,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對於依,我也感到同樣的陌生,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順安──你對待植物跟人一樣友善。這是為什麼?」




依的質疑吸引了泓昱的雙耳,他靜靜地觀望,不想介入我與依的對話。




「你對待其他人有這樣嗎?」




我面前的人感到徬徨,依面對的人不是順安,而是另一個人。




原來,被別人要求成為自己想要的那個人是這種感覺。




自從我遇到森鶯後,我改變了很多,不論是對植物還是動物。我只是覺得,同樣是生命,都應該受到同等的對待。可是,一般人是不會有這種思維的,這真的太奇怪了。




「植物不會痛吧?」




依的暗示打醒了我,將我帶回了現實。依雙手躁動,她在躊躇,想知道那個無法觸及的答案。




植物會痛嗎?




那麼,它們會比人還痛嗎?就像我單戀依一樣地心痛──




我會關心植物究竟是敬畏森林,還是喜歡森林,我已經弄不清楚了。我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完全被森鶯所居住的燁森所震懾。




「妳說得對。走吧,回去了。」




我中止了這個話題,放好樹枝後準備離開這。




「神木?」




泓昱仰望神木對面的盡頭,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我們等待他,三秒後泓昱才動了起來。




「咦?」




不知不覺中,森鶯從神木的後方繞了過來。森鶯身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但光芒似乎變得更黯淡了。由於事發突然,大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對應,遲遲忘了開口。




我凝望著森鶯的表情,宛若水晶一般的瞳孔如冰晶一樣透亮,那是真正渾然天成的藝術品。




依屏息,握緊雙手注視眼前的少女。泓昱的反應有點類似依,但有一點不同,他表情振奮,眼珠充滿了光采,全程默默地看著她。




「喂?哥哥──」




泓昱靜悄悄地來到我耳旁輕聲細語。




「說吧。」




「你不怕被警察抓嗎?」




正當我準備酸泓昱時,他飛快地衝到森鶯前面跪下伸出雙手。森鶯看到後也伸出了雙手,場面弄得像在演求婚場景似的。依慢慢地靠近他們,遲遲沒有問好,似乎感到非常的好奇。




「森鶯!妳好。我叫泓昱。」




泓昱揮動雙手向森鶯不停地打招呼,這個舉動吸引了她眼睛,迫使她不停地追逐著泓昱的雙手。




「你好──泓昱。」




森鶯微微張開小巧的嘴唇,泓昱猛然流下了鼻血。




「好──可愛……喔!」




泓昱跪在草皮上露出貓眼,眼神呆板,魂魄好像飛了。




喂──你怎麼能讓口氣融入興奮、激情、悲憤、失望與無奈?你該不會吃了什麼藥,又打了針吧?




「森鶯──順安壞壞,選我!嫁給我吧。」




泓昱微蹲膝蓋,神情誠懇,就像一位遇到真命天女的純情少年。




「嫁?」




森鶯不懂,又開始問定義。這是她的習慣,我喜歡那些跟她說話的時光,令我感到相當愉快。




依輕摸泓昱的手,泓昱看到後讓出路來。依來到森鶯的正面前露出笑容,平淡的眼神藏著大海般的胸襟




「就是兩個人永遠住在一起的意思。」




依的解答引來了森鶯的注視,明明只是短暫的接觸,卻像永恆的瞬間,歷久彌新。




「一直待在一起。」




「是的。」




依溫柔地撫摸森鶯的側臉,她的慈容就像一位母親,擁有包容萬物的力量。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依,那個令我又癡又狂的依,這種激動使我胸膛滿盈希望。




「要怎麼樣才能在一起?」




森鶯的反應震懾了大家,讓他們像個停擺多年的毀損鬧鐘動也不動。




我早就習慣這樣的森鶯,但他們不是。




「妳真的好可愛。結婚就可以在一起了。」




依不厭其煩地向森鶯解析答案,她的耐心令我欽佩。泓昱來到我身旁站直,他面目嚴肅,正經的模樣讓我有點不適應。他看起來很迷惑,卻什麼都沒說。




「泓昱。你發現了什麼嗎?」




「嗯。她從來不看人的眼睛。」




沒有泓昱的觀察,我永遠都不會察覺到,經過他的指點,我才恍然大悟。過去我就覺得森鶯怪怪的,現在我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




森鶯的雙眸不會與人對視,眼神缺乏直接性的接觸。




「你怎麼看她?」




「她沒什麼感情。」




泓昱很敏銳,他卓越的洞察力宛如一隻獵鷹。




「哥。她該不會天生這邊就有點奇怪,所以家人才把她留在這邊吧?」




泓昱的推論是合理的。萬一鄉瓊與泓昱猜測都是對的,這確實不難解釋為何森鶯喜歡待在燁森。一個不太像人的人,是沒辦法在外面社會生存的,況且森鶯還有超能力,她的事情一定會惹來麻煩。




「我不清楚。」




「我看法是──森鶯有點像自閉兒。」




泓昱的推測中肯,可惜沒有醫師會來鑑定病情。




「你呢?」




「過動兒。」




我對泓昱開玩笑,他也對我開玩笑。我們的默契莫名契合,好像有心電感應。我跟森鶯也是一樣,有時後會不知不覺就知道她想說什麼,好像我們曾是家人一般,天生就了解彼此。




依照顧森鶯的模樣很迷人,現在的她就像一位家長,擁有一種別於他人的獨特魅力。




「接下來要做什麼?」




依忽然轉過頭來,弄得我不知所措。還好,泓昱總是有奇怪的好點子。




「哈哈,還能有什麼,看看這裡多大。捉迷藏才好玩!」




「好吧。」




依繼續摸森鶯的頭,她一邊講話,一邊露出喜悅的微笑。




「森鶯,別理怪姊姊,來我這!」




泓昱硬是擠進森鶯與依的夾縫之間,但他接下來做的事情更是驚人。




「順安跟我,妳比較喜歡誰呢?」




聽到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差點讓我昏倒。




「順安。」




忽然,泓昱轉動了森鶯面向我。我看到了森鶯,她的面孔隨著時間逐漸出現了人性的光輝,這是我以前所看不到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行了。」




泓昱一臉幸福躺入血泊,看起來好驚悚。




喂──你不是好人卡發行商嗎?怎麼這樣就不行了!




我沒有參與遊戲,找了一個藉口敷衍泓昱後,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我拿出小手冊記錄資訊,將我的所見所聞如實記載。




「順安,這是?」




依坐在我的身旁,並且緩緩地靠近我,弄得我一頭熱。




「這是我的觀察筆記。」




我想寫下我的猜測,例如森鶯不太像人,森鶯有超能力,神木好像有意志,但奇怪的是,我無記載這些特殊的資訊。我不想寫下來,也不想說,這意念強大到讓我放一切記錄,難過到想要立刻回家唸書。




我不能主控這種想法,好像大腦不是我的一樣,感覺非常不真實。但這種感受就好像有另一個人在嚴厲地反抗我。最終,我只能寫下一些瑣碎的日記,全部都是日常瑣事。




「其實我覺得可以完其他的遊戲,像是過家家。」




「過家家?好啊,森鶯當我們的女兒。」




「嗯,這主意確實不錯。」




我開玩笑似地說卻得到了依肯定的點頭。她嬌羞臉頰,紅通通的臉蛋就像一顆胖胖的大蘋果,整個過程還不時把弄自己的頭髮。




依晶瑩剔透的嘴唇擁有魔力,把我迷得暈頭轉向,不自覺逼近的距離讓使我出神。我頭殼過熱差點燒壞,完全管不著泓昱與森鶯捉迷藏完到哪了。




靠──別跟我說下個場景是……




「是你。順安。」




光萌沿著樹木移動,一轉身就出現在我與依的中間。好死不死,光萌忽然出現,打斷了我們間的高潮大戲。




依有點錯愕,但是我更錯愕,我簡直快要崩潰了。




「你又忽然從樹後冒出來……」




「我習慣了。」




光萌遠眺神木,看著在一旁比賽的兩人。他遠眺的目光無比深邃,看起來就像兩顆發量的鑽石。說真的,他的眼睛很漂亮。




「光萌──什麼事情?」




我跟依彼此個別拉開距離,實在好傷心。




「恰巧經過而已。」




光萌態度冷淡,專注力完全沒放在我們這邊。




「就這樣?」




「是的。」




光萌面無表情,兩目不時在環顧著四周,好像在確認著什麼一樣。我覺得有些怪異,卻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




「抱歉,依。我有事情要跟光萌私下談談。」




「好,你去吧。」




得到依的許諾後,我就馬上離開這邊,將光萌引導到旁邊一點的地方。




「有其他人在燁森?」




我輕聲細語地講,他的反應卻令我訝異。




「我希望沒有其他人在燁森。」




光萌放低音量、目光凝重,好像遇到了不太好的東西一樣,不想讓依聽到。




「什麼?多少人?」




「這不重要。」




「難道有人在砍──」




「噓──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家吧。」




光萌以左手食指輕輕抵住自己的雙唇,接著就棄我而去。




「等等……」




我的好奇心與呼喚聲根本留不住光萌。光萌向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只能說他是一個非常難理解的奇人,跟森鶯是同種類型的人。




光萌經過了泓昱,彼此交換了眼神就擦身而過。泓昱跑像了我這邊,他擺動的雙手像翅膀一樣舞動,弄得自己好像鳥類。




「你發什麼神經?」




「剛剛我都聽到了,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泓昱放低了音量,神情意外地嚴肅──他是認真的,他握緊雙拳,身體有點緊繃。我乾燥喉嚨,背後一陣詭異的惡寒。




泓昱的順風耳總是在最不該發揮作用的時候生效,真的很讓人掃興。




「你們剛剛沒說話?」




剛才,他們應該不會沒說話,而是角度不對,我看不到。




「有,他告訴我快點走。」




「好,我懂了。」




泓昱緊緊凝視著光萌,眼瞳有股難以言形的壓力,壓得我覺得不自在。




光萌到底在想什麼?是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有話怎麼都不好好說?




難道──光萌認為我比較會聽家人的話?當我有了這種想法,才看向早已失去蹤影的光萌。他好厲害,他知道我很在乎家人的安全,所以利用紅愈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去跟森鶯道別。」




到底是多麼嚴重的事情,要讓光萌動家人或朋友的力量逼我快點離開燁森?




我來到了森鶯旁邊,此時依還在跟森鶯聊天。她們聊得很開,幾乎全程都在玩問答遊戲,看著覺得很是特別。




雖然很不想打斷她們之間的對談,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離開的好。




「抱歉,森鶯,我們要先走了。」




「掰掰。」




森鶯的反應很好玩,頭歪一邊,伸出單手搖啊搖,有一種奇妙的韻律。




「怎麼那麼急?」




「森鶯累了。」




我隨便想個理由就準備離開燁森。依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我帶了回去,她態度有些困惑,也有點不滿意。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這是不得已的決定。




「再見──」




森鶯淡漠的眼神像一個天然的雪地,讓使得燁森不再是夏氣中發芽的綠地,而是墳場。




怪了,森鶯的模樣有點奇怪,怎麼突然變得毫無生氣……就像一隻美麗的布偶,沒有生命。




/////




我與泓昱送依到家前一段距離就道別。依匆忙地跑向家裡,她在門口舉手揮別,舞動的手掌像是稻穗一般搖曳。




「改天見!」




「再──見!」




我兩手護住嘴巴對著依的方向大吼,這時她才關上了門。




我與泓昱走了一段路,他一直不說話,很不像泓昱大嘴巴的個性。我默默地觀察著他,總覺得真像背後大有文章,只是我還沒發現。




泓昱到底在想什麼?怎麼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泓昱,你到底想了一些什麼?」




我鼓起勇氣打破沉默,卻換來了更令人驚訝的謎團。




「我很不安。」




「啊?」




我忽然停了下來,兩腿黏在寬廣的馬路走道上。




「光萌的眼神令我不安──感覺有不好的事情。以前我小時候曾看過這種眼神,那時候上有人玩到被推去撞門窗,結果撞得頭破血流,死亡不治。當時我不知道,不明白班上怎麼少了一個人,大家避談此事,說他轉學,我怎麼問大家都說不曉得。當我得知真相,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了。」




腥風血雨是埋沒在真相背後的謊言,不願訴苦的悲劇。想著泓昱所說的故事,我頭皮發涼又發麻……




「別嚇我啊──別說一些奇怪的故事。」




「我是認真的。」




泓昱雙手插腰停在我後面五大步,他瞇著眼,兩片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起了雞皮疙瘩,他真的嚇到了我。




「你意思是說燁森可能出事了,光萌明知不說?」




「我不知道。」




「現在……可不是燒香拜佛的時間。」




夏天有時候也會變得陰冷,特別是這段時間的對談,令我打從背後發涼,直到深夜晚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