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埃蒙史塔斯之眼,監視者.戴曦騎在一匹華麗的獨角馬上,帶著他的隨扈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非亞,他們沿路搖著埃蒙史塔斯的旗幟,遇到擋道者便喝退,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新嶽的使者。
  
  非亞同樣位處於囹圄長沼流域,其地點座落在新嶽西北方、厄法的東南。
  
  長沼的綠水流入一處名為麻瘋地洞的陷坑內,形成獨特的地理環境。非亞以巨大的地洞為領地,由高到低劃分出管理、住地、沼地三區。受到沼澤地的影響,沼地居民的皮膚幾乎都產生異變,不是長滿腫瘤,就是肢體畸形扭曲,他們的外貌在陰暗的洞中使他們看起來更加詭異。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沼地生物與他們群居,像是皮膚粗糙有許多部足和眼睛的黏怪、肉食的無眼血鰻、帶來疾病的毒蚊等,這些都成為戴曦不想來視導非亞的主要原因。髒又亂的環境令他作嘔厭惡,黏又溼的地洞讓他渾身不自在。可是偏偏梵迦又特別指明要他前來督導,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默默地接下任務,他心中羨慕著被派往鬼牢的高伊札。不、不對,其實他也不想到救贖者的地盤與腐屍、亡骸、亞蘭納人為伍,還是只有待在新嶽中最是自在。
  
  麻瘋地洞外駐紮一支陌生的軍隊,雖然這對非亞而言是稀鬆平常的事,但是戴曦還是駕著馬過去詢問他們的來歷。
  
  士兵們正在吃飯,沒人理會戴曦的問話。更明白的說,這些人根本對他不屑一顧。
  
  「你們是什麼態度?這位是新嶽的貴族院督導,高階指導會議的主事人之一,人稱埃蒙史塔斯之眼的監視者戴曦大人。」瓦拉.書格大聲的指責他們,可是這些軍人卻充耳不聞,只是默然地看著戴曦與他的隨從。
  
  「瓦拉,算了。」戴曦知道自己無權追問他們,而且也不想與這群人發生衝突。「辦我們自己該做的事就好。」
  
  「哼,你們小心一點,這裡可是埃蒙史塔斯的地盤,別惹事生非。」瓦拉是戴曦的直屬部下,指導議會的參謀之一,留著墨綠色的長直髮,文質彬彬的長相。因為說了很多戴曦愛聽的話,所以拔陞了他的職位,現在是監視者身邊的寵臣。
  
  戴曦留下了馬和大部份的侍衛在非亞外頭駐守,自己與瓦拉還有三名護衛以步行的方式進入非亞。
  
  「戴曦大人,我代表非亞誠摯地來迎接您。」富文笑道:「雖然大家都知道您只是想敷衍了事好交差,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已經為您安排好房間了,您可以過去一邊休息一邊想著督導評語,然後等您報告弄完要返回新嶽時,我再派手下送您離開。」
  
  「非亞的子爵富文大人,不要用這種語氣來歡迎督導官,戴曦大人怎麼說也是你的上司。」瓦拉替戴曦說出心中想說的話。
  
  這也是他不想來視導的另一個原因,這裡的官兵全都一個死樣子,無禮且不懂得待客之道、粗魯又不了解分寸、態度傲慢又不知道該收斂。由其是這個富文.戴利子爵……他的我行我素在埃蒙史塔斯家族內是出了名的。他從來不會看場合說話,以前就發生過在家族聚會中公開地表示贊同亞基拉爾理念這類脫序的發言而惹來其他貴族非議。因為他在掠奪敵人的領地時不管是多麼小的財物也不放過,一律搜括得一乾二淨,這樣貪婪的性格也讓他有了無限掠奪者的外號。
  
  「非亞外面停駐其他區的士兵,他們沒有旗幟,身上的軍袍也沒有徽記,就像是刻意要掩蓋自身來歷。」戴曦問:「難道非亞現在有其他國的使者來訪嗎?」
  
  「顯而易見,確實是如此。」富文的淺灰色長髮似乎是綁成髮髻,但因為髮尾實在太長而垂落,看起來倒很像是馬尾髮型。垂下的瀏海遮不住他臉上的傷疤,其中右臉有一道由額頭直落到下巴的超長刀疤。儘管地洞內已經很陰暗,但他臉上依然掛著圓形鏡片的墨晶眼鏡。而口中叼著一根像是雪茄之類的東西,事實上那只是一種瓜類。
  
  「所以是來自那區?」戴曦問。
  
  「很抱歉,他們負責押解昭雲閣公義法庭審判後的犯人,現在要前往病榻地獄。由於這已經超出您的職權範圍了,就恕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富文為難地拒絕回答。
  
  「督導官說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就是了,擺什麼姿態?」瓦拉一怒之下朝富文揮鞭打去。
  
  富文輕易地以赤手接下皮鞭。「瓦拉大人,該客氣的人是您吧?我尊重督導官大人可不表示能讓你對我放肆!」他一腳踢中瓦拉的腹部。瓦拉挨了一腳,抱著肚子痛苦地跪在地上,口中發出難受的乾嘔聲。「你忘了老子是什麼階級嗎?」富文朝地面啐了一口。
  
  「哼,病榻地獄。」根據戴曦所知,那是由昭雲閣公義法庭所設立的一座監獄,安茲羅瑟二十三區的重大罪犯,因為特殊原因或犯罪者曾經是位高權重的高階貴族、政治犯、思想異見者等,無法直接被處決的,通常都會被押解到病榻地獄並終身監禁。監獄設在非亞更底層的地洞中,所以昭雲閣讓非亞保有代管犯人的權利,這一點也獲得其他二十二區的同意。戴曦雖然身為埃蒙史塔斯家的督導官,卻沒有權力去干涉病榻地獄的事務,畢竟昭雲閣的權力還是大於家族。「反正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那些不見天日、沒有未來的人,剛才的事就算了。克勞頓大人呢?明知道我過來督導,身為非亞領導者的他卻不親自迎接,只派你一個當代表也未免太瞧不起我。」
  
  「此時此刻,領主大人他應該正在俠巫大廳中開會。」富文禮貌地向前方指引著。「您以前來過非亞幾次都很匆忙對嗎?您對我們應該很不了解,就由我為您帶路,這一路上也能為您解說非亞的環境與近況,接著我再帶您去見克勞頓大人。」
  
  富文的手下拿著燃燒的火把導引著地洞內濕黏、彎曲又複雜的路徑,只不過火把並不是用來照亮道路,而是用來驅趕害蟲。非亞上層的人體格巨大,皮膚如鐵;中層的人變得瘦小,皮膚乾硬長著腫塊,臉和身體受到沼地影響而變異;下層幾乎都是蟲子和沼地生物。
  
  基本上,非亞既沒外患,也沒內憂,在地洞中的生活雖然潮溼又骯髒,日子卻過得很單純,沒有什麼好督導的事物。戴曦心中越想越對這次的任務感到不滿,但是也只能放寬心,當作是一次參觀同盟領地的旅行。
  
  一名戴著皮製圓帽,身形矮小的人正好路過,他所戴著的帽子因為帽沿很長的關係幾乎擋住了臉。當這個人與隊伍交會而過時,戴曦卻驚覺不對,連忙以手杖急勾那個人的領子。
  
  「小子,敢盜大爺的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戴曦怒道。
  
  「唉呀!大人是不是誤會了?我只是一名剛巧路過的行人。」那個人偷東西的速度很快,被逮住卻很容易。見他回答不慌不忙的樣子,戴曦判斷若不是對方很有自信不被懷疑,那麼就是故意在挑釁自己。不管是那一種,戴曦肯定不想輕易饒過他。
  
  「得了吧!唐吉納,東西乖乖拿出來,別把場面弄得難看,你不知道這位是新嶽來的督導官大人嗎?」富文走了過去,伸手要翻唐吉納的腰袋,不過反被他一把退開。富文嘲笑道:「『神偷』狡猾的唐吉納身手真是退步了。偷別人的東西不但被察覺,還被人贓俱獲的逮個正著。」
  
  唐吉納嗤之以鼻。「阿掠,做人要厚道,別滿口胡謅誣賴別人。說我偷這位大人的東西?你倒是說說看我偷了什麼東西?證據又在那?」
  
  「住口,現在就算你把東西還我也不能饒過你。」戴曦揮劍砍向唐吉納,卻被他一個後空翻敏捷地躲過攻擊。他的身手非常矯健了得,絕不是像剛剛那樣隨便就能被人勾住衣領,可見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裝出來的。
  
  「等一下,唐吉納說得對,您到底失落了什麼東西必須先說,之後我們才有理搜他的身。」富文擋在兩人面前。
  
  「你有什麼毛病?竟然轉過來懷疑督導官大人,難不成我們會偷自己的東西?」瓦拉.書格叫罵道。
  
  「廢話少說。」戴曦揮劍再攻,富文反倒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劍刃,使戴曦無法動彈。
  
  「富文.戴利,你想怎麼樣?」戴曦已經對富文.戴利的逾越行為感到不耐煩。
  
  「得讓我把事情搞清楚。」他將叼在嘴上的瓜咬了一大口,一邊發出響亮的咀嚼聲一邊下著命令。「唐吉納你也別逃,你敢就這麼走的話我立刻讓士兵逮你進病榻地獄。」
  
  「我才覺得莫名其妙,和我什麼關係?」唐吉納無辜的表示。
  
  「把我的筆記本還來,然後你就給我去死吧!」戴曦發出低沉的聲音。
  
  「喔!」富文發出驚嘆聲,連連點頭道:「既然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好辦了。」
  
  「您都那麼說了,那好啊!我讓您的手下搜身。」唐吉納大方的張開雙手。「但您的手下倘若搜不到東西該怎麼辦?您要賠償我被浪費的時間嗎?」
  
  戴曦以眼神示意,瓦拉立刻上前搜唐吉納的身體,可是什麼都沒發現。
  
  眼看瓦拉搜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找到,富文若無其事地說道:「喂!督導官大人您是不是搞錯了?」
  
  瓦拉冷汗直流。「大、大人,真的什麼都找不到。」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戴曦伸手探進自己長外套的內袋,之後拿出一片約半個手掌大的藍色晶片。「怎麼會?」他似乎不太相信,還將晶片的內容投射在半空中,以手指滑動虛擬螢幕確認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東西。
  
  「找到了對嗎?」富文聳著肩。「大人,您做事應該謹慎一點。」
  
  「那我可以走了嗎?」唐吉納問。
  
  「你走吧!」
  
  「等一下,那有那麼簡單就算了。」瓦拉擋著唐吉納的去路。
  
  「你也沒證據,這樣我很難辦。」富文轉向戴曦。「大人,您還要繼續這樣瞎耗時間嗎?」
  
  東西明明就不見了,為什麼突然又再度出現?戴曦突然想到剛才與富文有過短暫近距離接觸,會不會是那時……?督導官以困惑的眼神看著無限掠奪者。不會錯的,是這傢伙又把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我的外套內。該死的傢伙,竟聯合城內的扒手一起來整我。戴曦越想越生氣,可是一來又沒有直接證據,二來富文的身手竟然敏捷到能將東西放回長外套內自己卻還渾然不覺,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實在不宜和這個人起衝突。
  
  「算了,沒事就好。」戴曦裝作鎮定。「你快在我的眼前消失。」
  
  唐吉納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大人,您那個不就是亞蘭納人的玩具嗎?想不到您對科技事物也感興趣。」富文開玩笑似的說:「但是那好像是舊機種了,最近我託人從羅本沃倫帶回一個更好玩的東西,您要看看嗎?」
  
  「不必,留著下次吧!」
  
  富文帶著戲謔的目光瞅了戴曦一眼。「怎麼了?您心情變差了嗎?」他笑意未減地坐到一塊大石頭上,拿起腰際的水壺,旋開了蓋子後便咕嚕地喝著,酒氣傳遍四周。「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這裡就是鄉下地方,您也不要多見怪。非亞的居民啊,因為生活過得很辛苦,所以他們常會把腦筋動到外地來的旅客身上。」
  
  「這不就是你的職責所在嗎?你應該遏止這樣的行為發生。」戴曦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不是。」富文收起水壺,用手臂抹抹嘴。「我從來不管他們,畢竟這既是他們的本事,也是他們生存的方法。」
  
  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我被偷是應該的?戴曦已經忍不住了。「他們的行為是你們默許的,也就是說你和他們全是狼狽為奸。」
  
  「您懷疑我和他們一夥?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富文雙手叉在後腰,走近戴曦,自信滿滿的說:「如果是我偷的話,絕對不會讓您察覺。」
  
  「說什麼?無禮之徒!」瓦拉和新嶽的衛兵拔出劍指向富文。
  
  「開個玩笑,請不要介意。」富文邊笑邊退,有一種被他得逞的感覺。「我們繼續前進吧!」
  
  「你們就和底下那些被管理的犯人一樣,全是作姦犯科之徒,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指的就是你們。」
  
  面對戴曦的指責,富文表現得卻是不痛不癢。「唉哎,這種事等會您到了俠巫大廳後,再好好的罵罵克勞頓大人。」在富文的帶路下,他們一行人又走了好一段路徑,最後終於在一處高崖上居高臨下看見他們的目的地。
  
  「還要多久?」瓦拉顯得力不從心,喘氣的頻率變得更多。
  
  「哇拉大人,您就是常常坐在辦公室內才會那麼沒體力。」富文嗤笑道。
  
  「我不是哇拉,我叫瓦拉。」他連和富文爭吵的力氣都快沒了。「這個地洞的環境對外來者很不友善,味道又腥又重就算了,還會讓人呼吸困難。路又難走又彎曲,連馬都沒辦法行走,蟲又多……」他重呼了一口。「你們是當地人已經習慣了,根本不了解我們外來者在這種環境下體力被剝削的多嚴重。」
  
  富文伸個懶腰,打個呵欠。「那你們不如打道回府算了,麻瘋地洞遠比你想像還來得深邃,若不是這樣昭雲閣又怎麼會選在這邊設監獄呢?」
  
  瓦拉聽完富文的話後,忽然覺得雙腿一軟。「督……督導官大人,我看我們還是……還是回去好了。」
  
  戴曦一鞭子抽在瓦拉背上。「閉嘴,廢物!」他舉起長鞭指向富文,以命令似的口氣說:「繼續走,停下來幹什麼?」
  
  「大人,您認真的嗎?看您的手下都有氣無力了,我怕……」富文攤手說。
  
  戴曦又抽了瓦拉一鞭,這次打中他的臉,疼到他跳起來。
  
  「起來,你還有骨氣嗎?要是誰再抱怨連連不前進,我第一個砍了他。」戴曦惱羞成怒,罵道:「富文大人,難道你是看不起我們新嶽人嗎?以後沒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停下休息。一群沒用的東西,丟埃蒙史塔斯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