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17, 2016 7:32 pm
【二十六‧晴】
人的人生被許多事情困惑著，從小到大，從小學到高中，身邊經過了每一件事、每一樣物品，每一個人都在無形中影響著我們。人會長大，在不知不覺中從孩子變成大人，然後逐漸忘卻以往的故事。
我的童年曾經有過空白，但是這個空白卻因為森鶯的關係而有改變。原先消失的一切往事，開始變得莫名清晰。
──不能忘記喔。
昨晚的夢，令人印象深刻。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一條清澈的河水共築成蔚藍的地平線，在那個處，所有兩個人在四處追逐，並在別離之前將一本書交給了另一個人。
模糊的畫面聽不到聲音，卻看得到嘴形與朦朧的笑臉。那一個人，熟悉場景同樣出現過在道路上的公車站牌，可是我卻怎麼樣都回憶不起來。
抱著激烈的喘息與急驟的腳步，我一路從房間來到客廳翻起收藏兒食玩具的灰色櫃子。我從裡面搜出了許多玩具與卡排，裡面印象最深刻的是亮片，我曾經被泓昱惡作劇將亮片倒入我衣服，當時還害得我養得要死。
「哥，你瘋了嗎？做什麼啊！」
泓昱一看到我從他身旁快速擦身而過就追了上來，過程還不忘抱怨。
「泓昱！你還記得我以前是否有收藏過一本書嗎？」
我記得鄉瓊黯淡的神情，那帶有遺憾的表情彷彿缺少了什麼，假使真的我弄錯了什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她想要的是正本，我手上的那本。
「你收藏的書可多了，是哪一本？」
我東翻西找把櫃子全部都抽了出來，現場被我弄得一團亂，泓昱看到後瞪大了眼睛。
「童書，叫作〝若遺園〞！」
我的呼叫讓泓昱緘默不已，他張大雙眸，安靜到讓我覺得訝異。
「我記得一件事情，我有很重要的約定，我必須找到那本書。」
誕馨聽到了我的願景，她迅速地從房間走出來，與泓昱同樣保時安靜，用著難以言形的欣慰表情凝望我。
「順安……關於──」
「不要提醒我，若不是我親自想起來就沒意義。」
我拒絕了誕馨的好意，自己死命地翻箱倒櫃找尋記憶中最重要的缺口，那一個不可或缺的姘圖碎片。
我覺得很難過，非常的難受，一想到過往的憾事，我就停不心理的哭泣。森鶯為了我與鄉瓊已經奉獻了自己的存在，對此我一定要最後的線索。
──書。
森鶯手上投影的那本書──就是我留給鄉瓊的約束與承諾。
「你是否在其他地方藏了起來？」
「時光膠囊？」
泓昱的猜測令我振奮地抬頭，一回頭往房間前去。
我床底下地板的下層櫃放了很多東西，我一來到房間就趕緊移開床鋪，打開地板下方方型的開口，抽出所有埋藏在底下堆起的瓶瓶罐罐。
「一定要找到。一定要！」
我的自覺激勵了我的意志，不小心被木屑搓傷手指後依然不願停手。
多年來的記憶與承諾就賭在森鶯的犧牲，現在記憶逐漸修復的我絕對不能放棄。抱持著這樣子的信念，我很快就找尋到了一瓶塞入藏寶圖的時光膠囊，上面指示的地圖是燁森的神木。瓶子旁放著一個鏟子，這很明顯是我以前自己留下的線索。
我留了一身汗離開屋子，泓昱跟誕馨全程目睹了我的作為，還有點不安心地跟在我附近觀察，似乎很擔心我受傷。
／／／／／
從開始到結束，我依舊回到了燁森。燁森神木是我過去童年開始與結束的場所，現在的神木下方盡是碎了滿地的樹枝，淒涼的模樣令人神傷。
我拿著鏟子不停地挖掘，同樣的姿勢不停地重複，直到過了十分鐘後挖出一個木盒子。
燁森向來乾燥，打開的盒子並未嚴重受潮。陳舊而薄的書本字跡淡去，書本的內頁封面寫上了兩種不同的字跡。這一瞬間，所有的事情我都完全弄明白了，回衝的往事撞擊了我的心房。
歷年來我所忘卻的一切，就在此時此刻找出答案──
／／／／／
我打了電話給鄉瓊，與她相約在河堤旁相會。遲來的臉孔是我流失片段中的迴影，她是我人生中歷經九年時光的接續。許多魂牽夢縈的美夢，就是以她作為起點。
歷年來我所忘卻的一切，就在此時此刻找出答案──
森鶯，謝謝你。
「順安？你怎麼了？」
我傾聽鄉瓊微弱且恍惚的聲音，內心掀起了高潮。
「其實我覺得妳不一定要穿長袖的衣服。」
我靜悄悄地接近鄉瓊，內心激盪不已。
「可是──」
「妳穿短袖肯定也挺好看的。」
鄉瓊的雙眼瞪直，天空的星辰在我們的眼眸中散出輝煌。
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是在我九歲童年發生的事情。我與鄉瓊在河堤旁相見，無話不談，我們很快就成了朋彭天天出去遊玩──我們在燁森遊憩，她說著若遺園的故事，我則傾聽她了聲音。
只要找到若遺園，就可以找到幸福。鄉瓊所期盼的理想鄉，就寄託在一本我與應許的斑白童書。
──鄉瓊，這是什麼？
記憶的拼圖，清閒的人生宛若浮雲。
──你可以收下嗎？
夜色朦朧，公車站牌上的追逐。
──好。
──要記得回來喔！
追憶與承諾緊緊相連，在彼此的期許中成為永恆，化為永垂不朽夢幻。
很重要的東西，我暑假離開小鎮前應許了鄉瓊──下次暑假回來要陪她一起找到若遺園，探索她深信不已的歸鄉。
「鄉瓊──對不起，我來晚了。」
遞出的本書脆弱，失了黏性的內頁輕輕觸摸就會散開。
「嗚……」
鄉瓊看到書的首頁後跪下，書本遺落在地面，內頁封面寫著我與鄉瓊的名字。遲來的解答，象徵了九年空白光音的傳承。
「你從哪找到的？」
淚滴滾滾落下，多年來的空窗期，是遲來的幸福，也是我返還給她的約束。付諸實現的願景，就在咫尺的前方，伸手可即。
──要記得把書還我喔。
──好，等我回來。
約定，當年我與鄉瓊形影相隨，今如我對鄉瓊不棄不離。
「在燁森。對不起，我來晚了。」
還沒來到終點，就不會寫下結局。
「笨蛋！你幹嘛挖得滿手泥土。」
鄉瓊推打著我，多年間早已放棄的期待就此復甦，在記憶的大地中百花齊放。
「我來陪你找若遺園了。」
我們曾經徘迴在十字路口茫然失措，了無方向。現在，我們用心傾聽彼此的心跳聲，成為了雙方鍾情的倚託。
千伶鎮的回憶，才是真正的寶藏。
「傻瓜，手都受傷了！就只是為了不可能存在的若遺園……」
鄉瓊拉起我滄桑的手掌，在雨中為我撐傘，讓我有勇氣再度抬頭挺胸。
「不，它存在！」
一聲呼吼，喚醒了奇蹟。
「妳要的若遺園，我找給妳！」
鄉瓊的眉尖透出光珠，那一瞬間掠奪了我的一切視野。我們的擁抱寬容了沉積了九年的空白，彌補了永遠。
悲泣躲在細語的懷抱內哭泣，等待耳畔旁輕聲細語的叫喚。
淚流不已的人──昂首闊步，不再遺憾。
「你說的喔！」
冬季多年流轉的缺憾，轉變為喜極而泣的笑臉。雪季消逝、雪花溶解，是春天的花開大地迎接而來。我們相擁在一起，決定要走過未來的一切風狂與雨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