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無】

十九在“森鶯”本文中跟十八是同一天,所以跳過。




【二十‧晴】




早晨美好只是假象。當我起身,時間已趨中午。




無數的枕頭飛到了我身上,差點悶死我。我展開反擊,將枕頭丟了回去,以行動提出最激烈的抗議。




「哎呀!」




泓昱呼叫增援。鄉瓊從地板上站了起來,拿起手上最凶殘的硬枕偷襲我。




「接招吧!」




鄉瓊嬉鬧,她狂野,像個手持凶器的贏家。接著,我躺回了床上,整整被青蛙兩人組多鬧了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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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客廳很不爽快,歷年來的每次暑假都是如此,絕無例外。電風扇是我們家中的好朋友,它總能在炙熱夏季為我們帶走煩憂。




泓昱又參加了奇怪的笑話比賽,他偷偷地拿出稿子跳到誕馨跟鄉瓊的面前。




「噹噹噹噹!我要公布笑話了!」




「你比較好笑。」




鄉瓊跟誕馨同時指向泓昱的充滿傻勁的臉。




「笑話?我想看看。」




我從泓昱手邊拿走了稿子,這時候他露出了詭異的貓眼……




『有一次看到蟑螂在飛,腦內立即出現惡魔說“幹掉它!”,天使說“放下屠刀,立地成……”,在天使成佛之後,我大聲呼喊第二次“幹掉它”才追向了那隻還沒成佛的飛天蟑螂。』




「唔。」




我緊急剎車,雙手放空遮住嘴巴。




嗯……這是……什麼鳥東西?雖然泓昱早就已經笑到打滾。




「泓昱真的好幽默。」




鄉瓊狠狠地讚美了泓昱一頓。




「他確實充滿了創造力。」




這次換成誕馨誇獎了泓昱一番。




「姊姊!快來幫我看一下話劇的劇本。」




「好好,我這就來。」




我喜歡熱鬧的家,它總是能夠令我感到愉快。幸福的喜氣渲染了全屋,歡樂的氛圍使

人感到快樂,好似這就是我追求一生的美好歸宿。




誕馨正在欣賞泓昱的社團劇本,她聚精會神,一語不發,專注的模放散發出文靜的氣質,這確實是誕馨最好的寫照之一。我偶而會關注她,想要找出過去一起在街道上作亂的記憶。




誕馨好像真的有點改變,每當我們眼神交換之時,她都會流露出複雜的目光,這是我以前所沒發現的。




「泓昱,快幫我想個笑話。」




「妳就是一個笑話啊。」




泓昱說話非常厲害,總是能夠引起別人的反應。鄉瓊死追著搗蛋泓昱窮打,追打了空氣好一陣子才放棄。




家裡熱鬧得鬧成一團,我憧憬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維持下去。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今天花店休業,誕馨陪伴我與一同來到許願牆這邊,泓昱在家裡看電視,鄉瓊有事先回家。這裡能夠看到五人在牆面來回,裡面最人印象深刻的是媽媽帶孩子,一家三口直接就地野餐。




答案越來越多了,千奇百怪。




森鶯,她的答案是什麼呢?




「順安,你跟泓昱的答案呢?」




誕馨向前好幾步,她堅毅的眼神吸引了我的注意。溫柔與韌性,這就是她身為長輩的的偉大。




「泓昱寫──在我死之前,我要找到能真心接納我的人。」




她沒有說話,專注在眼前的數百個解答。




「我寫──在我死之前,我想要成為我自己。」




這是我的初衷,唯一不曾改變的初衷。




「誕馨,妳呢?」




日間的光華,隱約反射出誕馨臉色中的情緒。




「在我死之前,我想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




誕馨容顏上的親切微笑,代表著她所祈求的幸福。可是我始終不明白,誕馨祈願中的〝美好家庭〞到底是什麼?




有人說人會許什麼願望,那個人就缺少那個東西──假使這是真的,我想知道答案。




「這願望是什麼意思呢?」




聲音沉寂在閉鎖的喉間。




蕭然消逝若流水,一去不復回。




「我只是希望這個家能夠這樣繼續維持下去。」




「我懂了。」




我有點一籌莫展,因為我越來越不明白誕馨是怎樣的一個人了。她好像距離我越來越遠,我們之間已經失去了共同的語言。




這種距離感,令人感到非常的陌生。




「順安,你還有要去哪嗎?」




「有,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逛逛。」




編造的理由自然,說得理所當然,直接被人識破才知道要收斂。




「自己一人去燁森?」




謊言無法代替事實去回應答案,我由衷認為自己仍存有良知。




「還是你想帶依去燁森玩?」




看到我久久沒有回應,誕馨的猜測變得更加的大膽。我沒有理由撒謊,因為我曉得自己不可能騙得過誕馨。




「我──」




「不用說了,我都曉得。」




悵然若失。感覺自己過去似乎得到了什麼,可是感覺失去的可能更多。是自己變了嗎?還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呢?或著是,錯得人並不是我。



「我明白的──就算我阻止,你一樣會私底下找森鶯玩。」




泓昱口述轉達的森林少女,早就深深烙印在誕馨精明的腦海中,只有我以為不是這樣。




「妳好了解我。」




「多個人陪也比較安全,對吧?」




「嗯,沒錯。」




我遲疑了一下才回應誕馨的話。




如果誕馨要來燁森,她應該能夠成為森鶯的好朋友,如此一來就差太東河了。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那就是我為何要幫森鶯找朋友……




只因為,森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嗎?




如果不是,原因又是什麼呢?




我拿起了手機,將電話號碼打到了依的手機──












人生充滿了巧遇,我與誕馨見到了光萌。在燁森的出入口前,光萌正整理政府的告示牌,準備插下一個新的告示牌。




「嗨,你們好。」




光萌口頭中的〝你們〞兩字顯得非常親切,口氣相當的柔軟。




「你好,這是我的姊姊──誕馨。」




我盛情介紹身旁的家人,得到的卻是光萌的沉默。光萌仔細地看清楚眼前人,話都不說就準備離開現場。他放開手邊的工作,與誕馨擦身而過,他們兩人看著彼此,臉上的輕柔微笑很自然,完全不沒有出現陌生人的尷尬情緒。




特殊的感受讓我說不出話,弄不明白這兩人是否是熟人。




「順安,這個人感覺很好。」




「是的,他人非常善良。」




「你開始會稱讚人囉,不錯。」




「謝謝啦。」




我不好意思地捉弄頭髮,害羞的模樣逗得誕馨遮嘴嘻笑。




我們看向著燁森外的馬路,偶而會環視周圍的林木。燁森靜謐無聲,安靜就像一種躲於暗處的危險,一直埋伏在光線照耀不了的深處呼息,等待獵物掉入陷阱。燁森低窪處的陰影,像是灰色死神帶著猙獰的獠牙面具守在上空,在喃喃自語中撥弄著手中的鋒利紅刃。




──如果森鶯可以讓依恢復記憶的話……




等待了幾分鐘,我們終於看到了依的身影。依的身影堆疊了許多不同的顏色,許多色彩突顯出銳利的邊線,層層相疊的異色使得影像異常扭曲,想要作噁。




「順安,順安!」




驚醒之時,兩名女性用著憂心的眼神凝望著我。




「不好意思。」




「你在想些什麼?」




依身上的詭異色彩已經消失,她穿著短袖上衣與藍色的長褲。




「沒事,只是覺得頭暈。走吧。」




不安的預感依舊在醞釀,十面埋伏的燁森無一處樂園。




誕馨走在我的背後,她很專心地觀察我的舉動,一有萬一就可以從後方採取援救行動。依跟在我的側面,她神情憂慮,深怕我隨時都會恍神。




這種難受的頭疼已經很久沒有有過,這次的復發令我更加難受。




──森鶯如果可以修改人的記憶……




奇怪的想法不停地佔據我的理智,想要馬上就佔有愛人的一切,不擇手段。




「順安,男生要貼心一點。別讓女生自己一人過來找人。」




「知道了。」




誕馨就算在觀照我也不忘提醒我怎樣做人。




「對,你沒想到要主動過來等我。」




依用容忍包容憤怒,臉孔找不到的斥責的蹤跡。




「我曉得啦,我以後會注意。」




我的回答並不膚淺,也不誠懇。我精神不佳,神志模糊不清,有點不聽使喚。我將自己偽裝得完全沒事,事實上卻正好相反。




我們在神木那邊見到森鶯已經是幾分鐘後的事情了。依對待森鶯的態度依然像個母親,不論森鶯有多少個問題,她都用無盡的耐心去包涵。依對人的容忍度沒有因為失憶而改變,彷彿這種特質就是她這人本身的本質。




「森鶯。妳喜歡什麼呢?」




「水。」




她們不停地談話,像在傳授知識,又像在傳授信仰。




「那妳喜歡吃什麼呢?」




「水。」




不管森鶯口中的答案有多麼難以理解,依都能夠靜下心來傾聽她的心聲,很不簡單。




每當我看到依與森鶯的互動,我都深感欣慰。




「森鶯,妳為什麼叫作森鶯。」




誕馨安靜地坐在地上,雙腿側放,看起來相當優雅。誕馨在這團體擔任的角色非常特殊,她是個觀察者,大多的時間都在聆聽對話。她會這麼做,估計是因為她要留餘力觀察我的神治狀態。




少女們的歡笑是揭發信內心醜陋的果實,當果子萌芽,心中的邪惡靜待爆發,準備切裂出瘋狂而無理智的蠻橫。野蠻的願望,侵蝕了美麗的幻境,結合出無奈的噩耗。




──許願吧……




是誰?




是誰啊!




內心冒著汗逞凶鬥險,企圖支配這個完美的世界。睜開的雙瞳,鏡射不曾見過的人格,它強悍且無理,沒有任何一點道理。




「順安──」




森鶯的眸子是珍貴的稀有水晶,透明的川流裡躁動著顫動的漣漪──涓涓細流的水聲清靜,安撫了狂躁難忍的躁動。




療養心性的魔法,痊癒了面臨崩盤的內在海洋,暴風雨過去後,是絕美的浪潮。




又是這種感覺──森鶯控制住了我即將狂暴的一面。




世界暈起一片純白,像染色的油墨一樣從前往後潑灑,沾染出絢麗的漸層。無的領域,只有心神的對談,再大海嘯也阻止不了純淨的靈犀。




〝你好嗎?〞




空白的虛無中,森鶯站在我的背後。




「森鶯……妳剛剛幫助了我。」




我靠近不了她,再怎樣跑都是同樣的距離。




〝你要什麼願望?〞




森鶯沒有開口,透亮纖細的聲音卻清楚地傳入我腦海。這個世界阻絕了一切的外力影響,沒有任何因素能夠影響我的信念。




「我曾想過要讓依恢復記憶。」




森鶯靜靜站著,每隔一段時間就眨一次眼睛。




「但這會傷害她。」




內心的聲音,最為真實。




「我不想用這種骯髒的思想利用妳!」




絕對的靜默,唯有我的聲音不止。




〝你幸福嗎?〞




聲音的殘響,安慰了我軟弱的心智。




「我很幸福。」




無限的空白,就像是我內心的空缺,正因為空虛,我才能夠容得住下一個人。




〝她幸福嗎?〞




我頓時醒悟,了解了她的話語。




「我希望她幸福!」




一切都結束,絕對的死寂是無窮的黑暗大陸,找不到生機。在這,逐漸放大的曙光彎曲為陵境那樣的萬花筒,五彩繽紛,張裂出刺眼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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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兩眼,我已經回到家了──現在是晚上,我睡在自己的床鋪上,依待在我的身旁,對我不棄不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會頭暈,是因為燁森的惡意,還是因為我對依的貪圖?




「我怎麼了?」




一時的躁急讓我迅速起床,棉被都亂成一團。




「別急,你在燁森睡著了。」




依伸出手握住我的掌心。這種體熱,非常地溫暖,融化了我的心。




「抱歉,自己說要帶妳們去燁森的,結果我自己什麼都沒做成。」




「沒關係。你要謝謝的是誕馨,你很重,大多路程都是她背你回去。」




誕馨的身分比較像我的監護人,她無時無刻都要忍受我的任性與固執,當我出事情的時候還要負照顧我的責任。




想到這邊,我不禁愧疚。




「妳好像很快樂。」




依看起來非常的愉快,看來我睡覺的時候發生過一些事情……




難道,森鶯跟她說了一些什麼?




「真的嗎?」




意料中的反應,依向來不太老實。




「既然都來了,陪我聊聊天吧。」




「傻蛋,都晚上了,我不回去奶奶會擔心的。」




純淨的目光,無比的深刻,完全征服了我。




「說得也是,那──改天見。」




「掰掰囉。」




皎潔的皮膚,宛若天空的銀色。依喜悅的心情我不曾真正明白,從今以後我會努力明白,成為配得上她的人。




月光高掛在高空,護送佳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