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９




早晨７點窗戶外透出光芒，晨間美景令人又癡又醉。




我一星期前申請調閱的艾蜜菈心理衡鑑報告與智商測驗審核通過了。公立的醫院的效率不好，連身為主治醫師的我調閱前期報告都可以拖一個星期。




我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查閱報告，艾蜜菈的高功能自閉症情況與我的猜想差不多；她１１３的平均智商高於平均值，屬於比較聰明一點的人，艾蜜菈在空間與語言能力分測驗高於一般人，最大的缺點則是社會情境識別能力弱勢，這樣的結果符合我過去所學與研究。




整體來說，艾蜜菈的障礙在於人際關係，還有語言表達，除此之外她完全是一個正常人。




有人在我的辦公室外敲門，我聽到後便準備過去開門。




「芹，你在嗎？方便聊聊嗎？在的話說一聲。」




「我在，歡迎！」




我開了門後，澤希總長便走了進來。




「太好了，原來你在！」




他笑得很開心，似乎發生了什麼好事。




我與澤希總長找了椅子坐下。




「真有幹勁，連假日都在工作。」




澤希總長看到了我筆記型電腦剛調閱出來的艾蜜菈心理衡鑑報告與智商測驗。在他肯定的點頭中，我證實了自己的用心，不論是他還我，都真心希望艾蜜菈可以回歸到正常的生活。




「芹，你情況還好吧？」




「有你照顧，好得很。」




「你今天放假記得好好出去玩。來，這給你。」




澤希總長給了我一張後環商圈的會員卡，上面寫著憑本書消費享八折優惠。後還鄉的消費本身就低，加上這張卡更是省錢，真是好康。




「多謝了。」




我將後環商圈的會員卡收進皮包。




「可是，我今天沒有計畫，不曉得該去哪裡。」




「那好，我下次介紹一些好玩的地方給你吧！」




澤希總長說著，丟給了我一罐礦泉水。我接住了礦泉水，上面寫的海洋深泉水。




「多謝。我等下打算出去走走。」




「這樣才對，這才是年輕人。」




「澤希總長，你來找我應該還有其他的事情吧？」




「啊！對了，差點忘了。我這邊有個院內杏秋楓的活動派對，你可以藉此機會多認識幾個女孩子，她們不是護士就是醫師喔。」




澤希總長這麼熱心幫我配對，弄得我不曉得該怎樣拒絕。




「聽起來很不錯，但不用了。」




「還是說你有女朋友？」




「不，沒有。」




我搖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要呢？」




「我希望先以工作為重。」※選項３之１




「好態度，艾蜜菈能有你這樣的人照顧她真是幸福。」




我們繼續聊了幾分鐘，約五分鐘後澤希總長才滿意地離開我的辦公室。




好了，出去走走吧。




＊




我來到了教堂，一樣的景色卻多出了不同的味道。有張新面孔出現在黛莉的旁邊，那男人叫波爾，他獨自一人應付惡魔般的孩童騷擾。我沒有理會波爾，直接朝著黛莉那邊走過去。




「芹醫師，你好。」




黛莉穿著休閒服在一旁掃地，她開心的微笑如陽光一般般耀眼。




「妳放假了？」




都放假了還是在工作，看來後還鄉真的沒有什麼地好逛。




「是呀，可是只有２天。」




「我今天也放假，妳想去哪？」




「等下我要出去走走，方便一起走嗎？」




黛莉放下掃把，並把垃圾到進垃圾桶中。




「好啊，當然方便。」




黛莉的邀請正合我意。




＊




我們一起走到了中央庭園，此地的景致非常優美，總覺得有一種在約會的感覺。




「上次的事情怎麼樣？」




教堂的偷竊事件希望沒有傷到黛莉。




「長輩沒有追究跟調查，我很開心。」




那個長輩應該是剛才那個叫做波爾的男人吧？替教會收拾爛攤子真是辛苦他了。




「那我放心了。」




放過兇嫌就是黛莉的期待，我也不好說什麼。




「有你幫忙我真的好幸運。」




「不客氣。」




附近傳來了一群孩子的打鬧聲，我們看不到人，但聽得到聲音。我有聽到啊頭的聲音，他的聲音有點粗曠，聽起來有點陽剛。




「這漫畫哪來的？」




我看向了遠方的小庭子，那邊有幾個小朋友在大呼小叫。




「我偷偷借來的呀！」




啊頭的聲音，這段對話讓我打從心底不安。




「哪裡？」




「教會啊！超多的！」




順手牽羊的男孩雖然只是偷拿漫畫，卻把偷竊行為說得冠冕堂皇。年輕的他還有機會回頭，萬一他長大直接偷錢只怕連檢察官也不會原諒他。




「幫我拿好不好！」




「不要，已經沒有糖果吃了，討厭！」




啊頭跟他的死黨繼續躲在庭子聊天。




黛莉神情消沉，身體宛若石頭一樣沉重，我看得都心酸了。




＊




我們逐漸走遠了，不之不覺就來到了杏秋楓大門口附近。黛莉的雙腿好像被銬上了鐵鍊，走路十分緩慢。




剛才啊頭跟死黨的對談非常傷黛莉的心，她忘卻不了那段殘酷的談話。我想要激勵黛莉卻沒有辦法開口，這種感覺有點難受。我能做的事情只是陪伴她走一段路，免得她獨自承受一切的痛苦。




「黛莉，要不要我陪妳多走一段路？」




我以關切的眼神凝視她。




「不用了，真的。」




黛莉停在大門口附近，看起來有點消沉。




「很抱歉，幫不上妳的忙。」




「不會，我先走了，希望沒打擾到你。」




黛莉離去的身影十分淒涼，我看著有點難過，希望她能夠用這兩天時間好好沉澱心思，走出迷惘。




＊




院外園道是個寬廣的內外通口，這裡景色相當優美，能夠通達中央庭園與醫院各行政區，也能夠直接外通市區。這景點有點類似杏秋楓的中央庭園與行政區的綜合體，主因是設計者是同一位建築師設。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並拿出書本打發時間。




這附近有不少學生，這些人多半是隔壁學校的學生。這間學校設有附設國小，也因此這附近經常看到小學生在玩耍，偶而會出現幾名高等生從這經過。




一位小男生拿著氣球到處亂竄，他跑得十分匆忙，令人看得捏把冷汗。小男生跌倒後眼睛泛淚，汽球掉到了旁邊。




「別再亂跑了！這是你的氣球。」




我過去幫了一把。安撫孩子沮喪的情緒，勉強算得上是心理醫師的社會責任。




「哇，叔叔你好酷喔！」




我是叔叔？我開始好奇我為什麼要幫他了。




我歸位繼續看書殺時間。數分鐘後，那男孩帶著一些男生女生站在我附近。




隔壁明明有很多孩子們在嬉戲，他們怎麼不過去玩？




「嘿！你要跟我們玩嗎？」




我能玩什麼？我早就過了那個年紀，我已經變成了生病的大人。




玩耍不是我的興趣，不過我還是成全他們了。一個調皮的女孩抓住了我的手，硬是將我拉過去遊戲。




「好吧。」




我收起書本向前步去，投身入於孩子的世界中迷藏。




天真無邪的童心很美好，充滿希望的童年在我的腦海中奔持與迴盪，這是同齡艾蜜菈所缺少的東西。




艾蜜菈到底何時才會變得跟那些孩子一樣呢？




遊戲結束後，我又回到了原位看書。




＊




下午我又回到了中央庭園，原本我是想要在這邊等待夕陽美景，結果卻遇到了羅醫師。




羅醫師在跟另一位男醫師談話，他們好像是在討論病患的事情。我在遠方觀察，試圖從他們的表情看出端倪，但什麼都看不出來。因為不明白他們的談話內容，我就繞了路躲在樹後面偷聽。




羅醫師該不會在計畫什麼陷害澤希總長的詭計吧？我必須謹慎一些才行。




「多謝您，羅先生，若沒有你的專業協助，這位病人的情況也不會好轉。」




男醫師主動與羅醫師握手。




「沒什麼好謝的！這是我的分內工作。要感謝的話，就感激政府有發薪水給我吧。我該走了。」




羅醫師的說話口氣有些輕浮，完全不把事情放在心上，有點急著要擺脫對方的騷擾。




「稍等一下！我知道院方有許多對你不利的傳言，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男醫師匆忙地叫住羅醫師，口氣有些驚慌。




「傳言的內容都是事實，我並沒有把對我不利評價看得太重，先生您不必對我畢恭畢敬，抱持平常心就好了，所以您不必再提了。」




聽羅醫師講話真的很頭痛，真不知道該讚美他有自覺，還該是嘲諷他有勇氣……




「可是，據說總長對你的考核報告有不好的評價……打算提出公評會。」




「隨便他吧，他又動不了我。我不陪你聊了。」




羅醫師的口氣有點飄，他結束這段對話之後就快步離開。




我不明白那位男醫師為何會感激羅醫師，但我明白羅醫師業務上有恩而他。或許，羅醫師只是言行太不收斂所以才一直闖禍，其實他工作上的專業度還是很優秀的。




羅醫師不把艾蜜菈當人看，在工作上卻盡心盡力，顯然他真的是單純為了錢而工作。




「羅醫師，好久不見。」




我從另一個地方走出來，他看到我後一臉冷笑，頗有挑釁意味。




「噢，原來是學弟，有何貴事？我很忙的喔。」




羅醫師說話依舊火藥味濃厚。




「為什麼不接受別人的感謝呢？」




其實我只是疑惑，我想知道為何身為心理醫師的人心理會如此的不健康。




「哈，你特別跑來這嗆我就只是為了證明你是對的嗎？真是無聊啊！想不到你有偷聽別人說話的壞習慣，真是怪人啊。我憑什麼回答你問題？我有這義務嗎？」




被別人刺中要害的感覺很差，可是我不得不承認我有這差勁的習慣。




「謝謝你告訴我，我會改進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




與羅高談闊論本身就是一種錯誤，速戰速決吧。




「我是怎麼樣的人？你還需要知道嗎？你不是早對我已有定見？」




「說不定我誤會你了。」




「不關你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要堅持自己的處世之道，我怎麼樣根本與你無關。」




羅的答覆再度震撼我，他那中肯的回應，讓得我更加好奇他的心思。




「其實仔細想想，學長你人並不壞。」




我故意放下身段與羅醫師對話，這樣有助於我與他對話。




「回應你前面那段話，我是什麼人對你來說不重要。」




「我曉得，我只是不想誤會你，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學弟──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鬼東西？你該不會一直糾結在這個點上面吧？」




羅醫師拉高了音調，語氣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學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繼續放低段說話，希望可以引導他說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在我看來，你還太小了。社會是一個很複雜的環境，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不管對或錯，你都要去接受它，適應它，這才是你該去學習的。」




羅醫師皺著眉毛，口氣舒緩了起來。




「你說得對，但我只是想幫助更多人而已。」




弄不明白是非與對錯，在這世上好與壞都沒有意義。




我不想繼續迷路，我相信羅醫師的觀念可以幫助我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你想幫助人？艾蜜菈嗎？憑你愚蠢的婦人之仁就能讓那個啞巴說話？」




羅醫師以帶點挑釁語氣的口吻刺激我，不過我沒理他。




「對，沒有錯。」




「只怕你經歷過黑暗後就不這個認為了。」




羅醫師現在的態度收斂的很多，說話不再咄咄逼人。




「此話怎麼說？」




「憑你一眼就認定我是壞人。」




聽到羅醫師的反問，我頓時啞口無言。




「理想跟現實有一大段差距，等到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勞之後，你就會放棄自己愚蠢的道德觀。」




「你這樣說，對並我不公平。」




「那你之前一口咬定我是壞人，難道對我就公平嗎？」




羅醫師搖了頭，沒有太多動作。




「好吧，你說得是對的，我可以改變。」




「神奇了！難得你有心與我溝通，並仔細地聽我說話！」




因為我是心理專業的人，所以才能跟你這樣說話。




其他人──我就不保證了。




「難道我要故意對你視而不見？」




在我放話之後，羅開始變得不悅，他壓縮了自己視線，眼珠子像子彈一樣朝我射過來。




「說得也是，學弟！那我就虛心請教一下你的人生哲學──請問你是如何定義人的好壞？」




「我沒想過這麼深的問題。」




我不想回答羅醫師的問題，我只是想引誘他坦承自己的觀點，對此我做點犧牲只是小事。




「所以你是用自己價值觀來評斷他人嗎？」




「我想是的。」




「那你如何證明自己價值觀的對錯？」




我再度被羅問倒，我想向他解釋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說了就算，你看不慣我的處世，我也看不慣你的作風。在我看來，你就只個自命清高的傢伙，看了就噁心！我的事情是自己的事情，你看不順眼就閉嘴，不用你來論斷，我自己心理有數。你管好自己就好，我想要怎樣不用你管，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懂嗎？」




「我知道了！那我認錯，是我管太多了，你想怎樣說話隨便你，我沒意見。」




衝突的真相是雙方都有責任。既然我無法反駁他的論點，就將計就計認錯好了。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責怪你。既然你有你的堅持，你就要貫徹，至少這樣我還比較看得起你！這點跟誰對誰錯無關，這更不是道德面的問題，這個人信條與原則的問題。」




羅醫師的想法顛覆了我的世界觀。




原來羅醫師是這樣想的，他只是純粹在當自己而已。




「其實你還挺有風度的，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




「我的作風就是拿錢辦事，我怎麼想就怎麼說，僅此而已。談論道理不是你的專利，我只是懶得說。如果你喜歡談論大道理，我肯定不會輸你，只怕你承受不了打擊。」




「那真的太感激你了。」




我說話有點酸。




「人生要有磨難才會成長，就讓我成為你人生上的障礙使你更加成熟吧。我沒空陪你在這瞎耗，我還有工作要忙，不送你了！」




羅醫師講話很快，我連插嘴的餘地都沒有，等到他說完話人都已經走遠了。




雖然羅醫師的處事風格會造成大家的麻煩，也確實缺乏醫德，但他確實也是拿錢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然他是只談錢工作的人，也只把這點當成原則，就隨他去吧。




當我們會認定一件事情本身就是錯誤的時候──也許，我們就已經犯錯了。




我凝望著天空的浮雲，等待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