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2月 05, 2017 9:27 pm
「報告部長，你約見圓山天文台蔡章獻台長的時間到了，請問你是現在就見他，還是讓他等一下？」
秘書的報告聲打斷了李國鼎和吳大猷的對話，李國鼎看了一下吳大猷，然後就叫秘書讓蔡章獻進來。
蔡章獻今年四十四歲，是受過日本教育的台籍天文學者。就像多數的天文學家一樣，蔡章獻花在看星星的時間比看人的時間還多，所以他不僅不善於交際，也完全不知道這幾天來已在台灣學術界悄悄流傳的一件大事。因此他對完全與天文台無關的經濟部部長為何要約見他是一頭霧水。不過，由於李國鼎年輕時學的是天文物理學，前幾年台北天文台從中山堂旁遷至圓山時，李國鼎還跑去參加啟用儀式。因此他對李國鼎也不算陌生，進辦公室後倒是毫無侷促之態，依著官場禮儀就要向李國鼎行禮。
李國鼎知道天文學者的習性，也不等蔡章獻行禮，就對他說：「蔡台長，快坐下，我和國科會吳主委請你來是有事要拜託你的。」
吳大猷？蔡章獻一愣，他知道這老是國際級的大科學家，可是吳大猷又不是研究天文物裡的，找他這個天文台台長來幹什麼？
蔡章獻正在納悶著，就聽李國鼎說：「蔡台長，有人捐了一大筆錢要用於科學研究上，捐贈者要求其中有四億元用於天文研究上。他們希望能用這筆錢興建兩座世界級天文台，其中要有一座是無線電波望遠鏡；此外還要設立天文研究獎助計畫和天文研究獎。捐贈者還要求成立一個基金會來統籌這些事，他們……」李國鼎將手邊一個公文夾遞給蔡章獻，繼續說道：「他們希望這件事能由你來負責。」
「啊！讓我負責？」蔡章獻大吃一驚，根本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要知現在的台灣可沒幾個人重視天文研究，要不是前幾年蘇聯發射人造衛星引起世界震撼，大概到現在也不會有圓山天文台。但縱然有了圓山天文台，政府給的預算卻是少的可憐，也沒有什麼民間捐款。現在竟然有人願意捐四億元用於天文研究，還指定由他來負責，這可是比天上掉餡餅還好的事啊！
蔡章獻被忽來的幸福感撞的暈頭轉向，激動的拿著那份公文夾起身就走，邊走還邊大聲說：「李部長，你放心，我這就回去開始計畫這件事！」話才剛說完，人就衝出部長室了。
「唉呀！我都還沒跟他說怎麼與謝家聯絡，他怎麼這就跑了！」李國鼎氣急敗壞地望著門口，可是旋即他就忍不住與吳大猷一起大笑起來。
吳大猷笑完之後，邊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邊說：「你就不要說這個蔡台長了，前兩天中研院幾個所還為怎麼分配謝文堂捐的十億元吵的不可開交呢！唉！大家都是窮怕了，一聽有人捐了這麼一大筆錢，有幾個當場就哭了……。」
「唉！何止是中研院那邊窮怕了……，」李國鼎嘆著氣說：「先不說他要花十億元辦大學這個壯舉，單單是另外捐給幾個大專院校的那筆錢，就讓教育部閻部長和幾個校長感動的眼都紅了。說起來，我也得感謝他呀，昨天部裡才大致估算出來，如果謝文堂那些計畫都推展開來，至少能增加一萬四千個就業機會。唉！我認識他好幾年了，卻是到現在才知道他是胸中自有丘壑，對經濟產業的發展竟有如此大格局的看法。」
吳大猷一愣，疑惑說道：「咦，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不是謝文堂的手筆嗎？」
說完後，他見李國鼎真是一臉茫然，就解釋說：「我聽子言說，他祖父只是覺得那六億美元是意外之財，放在身邊容易招禍，就想捐出去做善事。可是他們家只會開餐廳和蓋房子，所以就把這事全委託給細川家兄妹和田島京。那個冤大頭計畫幾乎都是這三人的手筆，為此細川家兄妹又各拿了兩億美元出來。」
李國鼎恍然大悟，低聲嘟嚷：「難怪，我就想謝文堂什麼時候對天文有興趣了。唉！避禍？他也是夠小心謹慎的了……。」
「不小心謹慎不行啊！」吳大猷回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叮嚀李國鼎說：「所以啊，以後關於那些錢的運用問題，就直接找細川龍馬和田島京，少讓謝文堂曝光，這樣對他對你都好。」
李國鼎聽後默然不語，他知道吳大猷說的是對的，但他心裡卻又為謝文堂感到不平。只是這些想法只能放在心中，他可不敢像吳大猷那樣百無禁忌。想到這裡，他忽然想起昨晚謝文堂打來的電話，於是又不自禁地嘀咕：「蔣彥士有沒有幫謝文堂班好護照和簽證啊……，唉，聽說細川龍馬的父親還沒六十歲，怎麼這就過世了呢？也不知他和田島京什麼時候會再來台灣，我這邊可是還有一堆事要找他們……。」
……………
細川龍馬覺得耳朵有點癢，但他可不知道耳朵癢就是有人在唸叨的說法，也不知這時在台北的李國鼎吳大猷正在談他。不過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沒心情去管，因為他現在的心思都在開刀房裡的那幾個傷者身上。
兩個小時前的那場蓄意製造的車禍，讓在廂型車上的細川由奈、細川俊作的女兒久美子和她的夫婿三人當場死亡，細川俊作及他的二兒子二郎、大兒子總一朗的妻子三人重傷性命垂危。總一朗和開車的高田一朗相對上受傷較輕，但前者的右手右腳骨頭都斷了，還斷了六根肋骨，後者的雙腳骨頭都斷了，肋骨斷了九根，內臟也有破裂出血的現象。要不是擅長外科急救的石井正則剛好和細川龍馬在一起，得以在第一時間進行搶救，恐怕一車八個人都得早向天照大神報到了。
雖然有石井正則的急救處理，但目前的情況其實仍很嚴峻。這年頭日本的急救中心體制仍未完備，這家醫院的急救外科醫師只有兩人，加上石井正則人力仍是吃緊。開刀房裡忙的是揮汗如雨，開刀房外的人卻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剛剛護士把細川俊作和被切除了一條腿的細川總一朗推了出來，但護士們對裡面幾人的情形卻是諱莫如深，使得細川龍馬等人更是心慌。
細川龍馬正焦急時，田村洋一帶著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低聲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抓到大山輝了。」
當田村洋一在車禍現場抓到行兇者時，趁著警察還沒來，先把行兇者提溜到小轎車裡去問話。也不知他和他帶來的幾個保鏢是用了什麼酷刑，那個看起來頂像個江湖好漢的行兇者不到三分鐘就把大山輝供出來了。對大山輝而言不幸的是，熊本縣警察本部長剛好是和田村洋一一起練劍道的伙伴，於是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熊本的警察都動員起來尋找大山輝。
這是個與時間賽跑的任務，因為只要讓大山輝溜回福岡就麻煩了。雖然細川龍馬和細川護熙都已動用各自的人脈，透過內閣警察廳向九州管區警察廳施壓發佈緊急逮捕大山輝的命令，但問題是日本的國家警察機關和地方政府的警察機關並無直接隸屬關係，在大山家深耕福岡多年與福岡警方關係匪淺下，福岡警方對逮捕大山輝這件事怕是出工不出力的成分居多。
正因如此，能在事件發生兩個小時後抓到大山輝，都讓眾人精神一振。細川龍馬正想問個仔細時，陪著他一起在開刀房門口繞圈的細川護熙已搶先問道：「荒川警正，在哪裡抓到大山輝的？」
「這事巧合的有點不可思議……。」荒川警正臉色古怪地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原來大山輝見刺殺行動失敗行兇者又被當場抓到後，心知不妙的他立刻想驅車逃回福岡。但雪天行車本就不便，他又是心慌意亂只想快點離開熊本，竟在快離開熊本時發生車禍。這本來只是個小擦撞，但大山輝卻完全不顧被他撞倒的車子狀況如何，立刻開車離開現場。這下子激怒了被他撞到的人及另一剛好經過的人，兩輛車在後追了快十公里，在即將離開熊本時攔下大山輝。大山輝個性暴躁，這時又是一心想跑，見被攔下後的直覺反應竟是想揍攔路者，只是這次他可是踢到了鐵板，等警察聞訊趕到時，他早被人扁的七葷八素了。
武田雅彥很清楚警察辦案的手段，聽荒川警正說完後立即就問：「那你們是用什麼名義逮捕他的？」
荒川警正一聽就笑了，悠悠說道：「車輛肇事逃逸及暴力傷害現行犯。」
這下大家也都笑了，因為熊本縣警擺明是要釣出大山輝的共犯。細川龍馬當機立斷說：「護熙，我去向遙和舞子說一下，然後我就和武田去見一下大山輝。你趕快請醫院幫忙雇幾個細心點的看護幫忙遙她們，然後你就守在這裡，讓舞子她們可以回俊作伯伯家照顧總一朗和久美子的孩子。」
「沒問題。」細川護熙點頭答應，然後又好奇地問：「你們去見大山輝幹什麼？」
武田雅彥接過問題，露出狡猾的微笑說：「趁大山輝的律師沒來之前，騙出我們想要的口供。」
……………
在細川重原的大宅裡，十來個細川家的親戚與鄰居正在參加通夜儀式，但氣氛卻有點詭異。本應嚴肅哀戚的場合，卻因參與者不斷的竊竊私語，而顯得有點走味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奇怪的氣氛，是因為細川俊作一家和細川龍馬兄妹都沒出現。細川龍馬兄妹昨日回來一事並未張揚，但總有一兩個鄰居看到，所以現在他們未出現不免啟人疑竇。而細川俊作是細川重原的堂兄，也是細川重原的重要助手，他和他的家人都沒出現也實在是令人費解。日本人是非常重視喪裡的，現在該出現的人卻都沒來，怎能讓大家不驚異而議論呢。
大家都在猜測這是怎麼一回事，不少人認為問題應該出在雪乃夫人身上，恐怕是她拒絕了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參加通夜。至於原因嘛，嗯嗯，這個不用說大家都知道。
可是，來參加通夜的人裡面總有一兩個是站在當權派那邊的，她們一針見血地指出，先不說雪乃夫人會不會做這種失禮的事，就算雪乃夫人真的這樣做了，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難道就可以據此而不參加通夜嗎？不管怎麼說，這都太不識大體了吧！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雖小，可十幾人都在講話，這靈堂才多大，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傳入雪乃夫人和細川龍的耳朵裡。只是，這對母子聽到這些三姑六婆的議論時心裡完全是兩樣情。擔心哥哥姐姐的細川龍簡直是快急壞了，因為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才會沒出現。他很想溜出去偷偷打個電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的母親就在旁邊，他實在是找不到偷溜的機會。
然而，一臉淡漠的雪乃夫人卻完全沒注意到兒子那抓耳撓腮的樣子，她現在心裡正為細川龍馬兄妹未參加通夜而高興。她不知道她的眼中釘們為何沒出現，但她根本不想知道原因，因為無論細川龍馬兄妹是為了什麼才不能來，沒參加父親的通夜儀式就是不孝。一旦有了不孝名聲，就算細川龍馬想爭家產，應該也會受人非議吧！
不過，雪乃夫人在高興之餘，卻也為了弟弟大山輝沒來而暗暗生氣。都說好了讓大山輝代表大山家來參加通夜，可大山輝卻至今人影全無。雪乃夫人知道她這個弟弟辦事有點不牢靠，可這麼重要的事他都忘了，這就實在有些過份了。現在這麼多外人在這裡，她可不能怒沖沖地打電話去罵弟弟，但明天告別式後她一定得找個機會好好說一說弟弟才行。
當然，雪乃夫人是因為不知道現在警署裡正在發生的事，這才能表現的如此淡定。如果她能知道現在大山輝正在幹什麼，恐怕她會立刻氣暈過去吧！
……………
細川龍馬一行人隨著荒川警正到了大山輝被羈押的熊本北警署刑事課，立即有一個濃眉國字臉的中年男子迎上前來，荒川警正對細川龍馬等人介紹說：「細川先生，武田律師，這是熊本北警署刑事課課長宅間信彥警視，依據本部長的指示，這次的案件是由宅間警視指揮的。」
細川龍馬伸出手與宅間信彥握了一下，然後指著武田雅彥說：「他是武田雅彥律師，是我的好友。」等武田雅彥與宅間信彥握手後，細川龍馬又問：「宅間警視，大山輝的狀況怎樣了？」
宅間信彥指了一下一個小房間，低聲說：「在裡面呢，我們抓到他之後他就鬧著要交保，不過我們以還沒完成刑訊程序拒絕他了，只答應替他通知他的家人和律師。」
「通知他的家人和律師了？」武田雅彥皺了一下眉頭，嘆著氣說：「唉！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不！我們至少會有三個小時。」宅間信彥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容，解釋說：「不知怎麼搞的，我們在通知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技術上的小錯誤，竟然是由多良木警署發出通知。很不幸的，多良木警署那個發出通知的警官在打完電話後就下班了。嗯，據說他在長崎的老家出了點事，臨時請了一禮拜的假。」
細川龍馬、武田雅彥和田村洋一三人都笑了，多良木警署在熊本縣南邊，到熊本市的單程車程得一個多小時呢，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這下有得繞了。在這種雪天，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如果能在三個小時內找到熊本北警署來，那已經是神通廣大了。
不過，要誘使大山輝招供可不是易事，所以細川龍馬也不敢耽擱。稍做思索後，他就對宅間信彥說：「宅間警視，我和武田進去和他聊聊。為了讓他相信，可能得麻煩你和我一起進去。
……………
這時候在訊問室裡的大山輝其實是很不安的，他現在覺得自己真是個笨蛋，根本不應該去現場的。雖然警方是以車禍肇事逃逸和暴力傷害現行犯逮捕他的，看來蝮蛇公平還沒有招出是他指使行兇的，
可是誰知道那個笨蛋蝮蛇公平會不會一直保守秘密，如果那個笨蛋把他供出來，到那時候他想要離開這裡就難了。所以他只能期望西岡裕二快點來，趕快把他弄出這個地方。
正因如此，當大山輝看到細川龍馬時立刻驚的站起身來，吶吶說：「細川龍馬！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細川龍馬冷冷瞥了大山輝一眼，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後，淡淡地說：「大山輝，坐下吧！我們好好談一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大山輝一口拒絕，轉頭大聲對宅間信彥說：「喂！你是這裡的警察吧！我的律師呢？」
大山輝的聲音很大，但宅間信彥卻像是聾了一樣似乎沒聽到，他看也不看大山輝，只是喃喃自語說：「唉呀！天氣這麼冷，真想去喝杯稍酒啊……。」
大山輝氣結，正想再大聲喊一下房間外大辦公室裡的人，卻聽武田雅彥冷冷地說：「你是想找西岡裕二嗎？他不會來保你的。」
「西岡不會來保我？」大山輝一愣，隨即醒悟過來，對宅間信彥怒吼說：「你們竟然沒通知我的家人和律師，我要告你們！」
「喂！誰告訴你警方沒通知你的家人和律師的？」武田雅彥撇了下嘴角，譏笑說：「就是因為縣警依照你的要求通知了，所以我們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哼哼，真是個蠢蛋啊，被人出賣了都不知道。」
被出賣了？大山輝一愣，還來不及想武田雅彥這是什麼意思時，就聽細川龍馬冷冷地說：「有人告訴我，你和你哥哥為了謀奪我父親的財產，不但安排了你姐姐嫁給我父親，還謀害了我父親。那人還告訴我，昨天你們在我父親的書房裡商量怎麼謀害我和舞子。嗯，據那人說，當時你和你哥哥是這麼說的……。」
細川龍馬把細川龍聽到的談話內容大致說了一下，只是隱去了關於山下奉文寶藏的部分。這下子除了事先已經知道的武田雅彥外，房間內其他幾人都大吃一驚，大山輝更是臉色蒼白張大眼睛瞪著細川龍馬，眼中閃爍著恐懼的眼神。
細川龍馬知道大山輝在想什麼，淡淡地說：「我可沒那個精力更沒那個能力去監視你們，事實上今天要不是我和舞子臨時接了一通台灣來的電話，耽擱了一點時間，不然你派來的那個叫蝮蛇公平的傢伙就已經成功了。我之所以知道你們的陰謀，是因為稍早時有人打了告密電話。」
「是誰告的密？」大山輝全身冷汗直冒，不斷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從細川龍馬的話裡透露的訊息，他判斷出告密者一定是當時在書房裡的人，而他很快地就將目標鎖定在西岡裕二身上。一開始西岡裕二就不贊成他們兄弟謀奪細川重原的公司，認為這會影響從細川重原身上獲取山下奉文藏寶下落的計畫。西岡裕二也沒有參與謀殺細川重原，他頂多只是個知情者，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可是，西岡裕二為何要告密？大山輝以己度人，認為西岡裕二一定是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山下奉文藏寶的下落了，西岡裕二想獨吞這個大財富，所以才趁這個機會想藉警方清除掉大山家和和賀洋介。
「可惡！不能讓那個卑鄙的傢伙得逞……。」大山輝心裡恨恨說著，想著要提供什麼西岡裕二的黑資料給警方，好讓那個可惡的傢伙不能得逞。但他的腦袋並不好使，平日又都把時間花在花天酒地上，雖然知道西岡裕二幹了不少壞事，但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有哪件事是他知道的很清楚的。
大山輝還在想呢，就聽武田雅彥說：「我是個律師，見過太多的犯罪者，所以我從不認為犯罪集團裡的告密者是無辜的，所以我個人並不完全相信告密者的一面之辭。而且，我認為在重原伯父的事情上，最後只追究直接行兇者，否則扯進來的人太多，會讓龍那個無辜的小孩受傷的。」
大山輝還沒笨到聽不出武田雅彥這些話的潛台詞，所以他眼睛頓時一亮，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
武田雅彥笑了笑，淡淡地說：「自首是可以減刑的，而且，究竟那個告密者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無辜，這可不是他自己一個人說了算。」
這分明是誘供，可是這時腦袋已經一團亂的大山輝卻聽不出來。他臉色陰晴不定，既想如武田雅彥所說的去做，又怕把和賀洋介和西岡裕二咬出來後會遭到報復，所以他想了又想，就是難以下決定。
大山輝臉色的變幻全落在細川龍馬和武田雅彥的眼裡，這兩個好朋友交換了下眼神後，就聽細川龍馬用不耐煩的語氣說：「唉！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有那個蝮蛇公平和告密者的證詞，大山家這次是完了。至於到時候龍會怎麼傷心，我也管不著了。」
「等等！」大山輝下定決心了，轉頭問正在研究牆壁粉刷品質的宅間信彥：「喂！你是這裡的警官吧！他們剛剛說的算不算數？」
宅間信彥不研究牆壁了，轉過頭來望著大山輝，一臉真誠地說：「大山先生，關於稍早蝮蛇公平犯下的案件，雖然他說他是受人指使的，但熊本北警署還沒證明他說的那個指使者究竟是真的指使行兇者，還是指使者其實是別人。至於細川重原的事，我們還沒正式受理成案。你會不會成為自首者，那就得看你的決定了。」
老刑警宅間信彥這話說的四平八穩，乍聽起來像是認證了細川龍馬和武田雅彥剛說的話，其實卻只是陳述了現狀而已。但大山輝聽不出這其中的玄機，所以他一咬牙說：「好，我自首！」
……………
福岡的大山家接到熊本多良木警署古隆刑警的電話後，愛子心切的大山雄平立即要大兒子健一和西岡裕二去把大山輝保出來。大山健一和西岡裕二是知道今晚大山輝找的人會對細川龍馬兄妹下手，可他們卻不知大山輝這傢伙會蠢到跑去現場當導演，只以為大山輝又像以往一樣喝酒闖禍了。所以他們對於得在這種雪天跑到多良木去保大山輝這事是滿心的不爽，大山健一還要司機把車開慢點，想讓弟弟在多良木警署多吃點苦頭。
然而，等他們好不容易在晚上近十一點時到了多良木警署，卻發現大山輝根本不在那裡，多良木警署的人也不知道大山輝肇事逃逸的案件。至於那個打電話通知的古隆刑警倒是真有其人，但他今晚因長崎的老家出了事，臨時請了一星期的假。
事情顯得迷離撲朔，西岡裕二立即意識到有點不對，在他的要求下，大山健一打了電話去問妹妹通夜儀式的情況。知道了大山輝一直沒去那裡，而細川龍馬兄妹也沒出現後，西岡裕二以為大山輝找的兇手成功了，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再等大山健一打電話回家知道了大山輝在熊本北警署後，西岡裕二才完全放鬆了戒心。
他們不知道的是，宅間信彥在取得大山輝的口供後立即布置一個守株待兔圈套。他打了電話給大山雄平，聲稱多良木警署的古隆刑警在熊本市遇見大山輝車禍肇事逃逸，古隆刑警逮捕大山輝後就將他交給熊本北警署，還幫忙打電話通知大山家，可不知為何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一直沒出現云云。於是大山雄平還以為是那個古隆刑警沒把話講清楚，等大山健一打電話回去，就要大兒子和西岡裕二趕緊去熊本北警署。
等大山健一和西岡裕二趕到熊本市時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了，這一夜的奔波下來，他們都已是又冷又累。所以當司機把車開到熊本北警署門口，大山健一見到不遠處有一間還在營業的居酒屋，他就對西岡裕二說：「西岡，我看讓司機陪你進去就好了，反正我進去也幫不上忙，我先去那間居酒屋等你們。」
西岡裕二瞪了大山健一一眼，心裡很是不滿。不過他也知大山健一說的沒錯，所以他只能無奈地點頭答應。
看著大山健一走進居酒屋，西岡裕二低聲嘀咕：「聽說大山雄平當年是特高的菁英，怎麼生的小孩都是這個樣子……。」說完他搖了搖頭，對一臉苦相的司機說：「好啦！別苦著臉了，等把事情辦完後，我請你喝一杯燒酒好了。」
然而，幾分鐘以後，西岡裕二就覺得自己才是那最該喊苦的人。因為當他找到宅間信彥表明身份後，只見宅間信彥伸手向幾個刑警打了個招呼，幾個壯漢就把西岡裕二包圍起來。然後宅間信彥露出狐狸進了雞窩後的笑容，詭笑說道：「西岡裕二，因為你涉嫌謀殺細川重原，我們現在要逮捕你。」說完，他就以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將西岡裕二銬上手銬。
「等等！這事怎麼一回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西岡裕二先是楞在那裡，狐疑地問著宅間信彥，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不對，大力掙扎還喊著：「等等！我是律師，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誰說我們不能這樣對你的？」荒川警正緊緊抓住西岡裕二的右手，獰笑著說：「據指使今晚一起謀殺案的大山輝招供，你不僅涉嫌策劃謀殺細川重原，也是今晚那起謀殺案的共同主導者，我們這是以現行犯逮捕你。呵呵，誰讓你找了隻蠢豬當隊友。」
西岡裕二被捕了，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大山家司機自然也被留置查問，但因他自稱只是受命載西岡裕二來警署的司機，警方也沒有任何有關他涉案的證據，所以不到一個小時就把他放走了。
對於沒有騙來大山健一及和賀洋介一事，宅間信彥是不無遺憾的。由於大山家的司機供稱大山健一還在福岡的大山家，而和賀洋介也住在福岡，所以宅間信彥考慮再三後，決定不先聯繫福岡警方，而是連夜請檢察官簽發逮捕令好讓熊本警方去福岡抓人。宅間信彥知道這樣很可能會讓大山健一與和賀洋介跑掉，但他也知道大山雄平對福岡警察的影響力很大，讓福岡警方出面抓人等於是提前通知嫌犯快跑，相較之下他還是寧願自己動手。當然，如果他能知道其實這時大山健一就在附近的居酒屋，他可能就不會這樣決定了。
……………
在這樣的雪夜裡是不會有多少人跑到居酒屋喝酒的，所以大山健一進去那家居酒屋時其實老闆娘已經準備關店了。只是當大山健一把幾張一萬圓大鈔丟在櫃臺上，要求老闆娘繼續營業到他等的人到來時，正煩惱今天生意不好的老闆娘立刻改變主意，還笑語如花地陪大山健一聊起天來。頗有幾分姿色的老闆娘很會講話，因此當司機氣急敗壞地衝進來時，大山健一的心裡竟然有幾分不悅。然後，很快地他的不悅就變成了驚慌。
「什麼？西岡被……」說到這裡大山健一忽然醒覺有外人在場，瞥了一眼站在櫃臺後的老闆娘，就對司機說：「大田，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們上車後再說。」
幾分鐘以後，當大山健一聽司機說完熊本北警署裡發生的事，他的臉都綠了。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警方是不敢逮捕律師的，現在西岡竟然被捕了，那表示熊本警方已有了相當充分的證據。毋庸置疑的，熊本警方下一個要逮捕的人一定是他大山健一！
大山健一可不像他弟弟一樣只會喝酒玩女人，所以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立刻要司機找個公共電話亭。他知道他必須立刻通知父親及和賀洋介，然後就是躲藏起來，讓大山家與那些和他們友好的政治家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三點了，為了小兒子的事煩心了一晚的大山雄平剛剛睡下。被管家叫醒時他著實很是不悅，但一聽管家說是大兒子打來的緊急電話，曾是特高菁英的大山雄平立刻意識到事態不妙。然而，事情的嚴重性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什麼！西岡裕二被熊本警方逮捕了？」大山雄平心裡一沉，知道兒子們策劃的那些陰謀敗露了。他不知道熊本警方擁有多少證據，但現在的當務之急絕對是讓大兒子及和賀洋介躲起來，所以他立即說：「健一你不要回家了，我叫管家把你的行李和護照送過去給你，然後你與和賀搭早上第一班飛機去……嗯，去香港，等到了那裡後讓和賀聯絡我，他知道用怎樣的方法可以避開警方的監控。然後我會找人送兩本假護照給你們，你們先在國外躲一段時間，我會叫三浦議員設法擺平這件事。」
……………
這天早上就是細川重原的告別式，一夜沒睡的大山雄平很早就到了細川重原家。當大山雪乃問起哥哥與弟弟的行蹤時，大山雄平有點煩躁地推說他們兩人昨天都沒回家，就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講話了。
大山雄平不能不煩，因為現在整件事顯然有點失控了，而特高出身的他最痛恨的就是不能控制的局面。所以，對於之前把細川重原的事交給兒子們去處理的決定，他現在是有點後悔了。這如果是他來處理，一定不會這麼急著弄死細川重原的。現在呢，弄死了細川重原卻沒得到山下奉文那批黃金的下落，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現在大山雄平都懷疑自己那兩個兒子是不是笨蛋了。
想到自己的笨兒子，大山雄平瞥了一眼雪乃，又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為了從細川重原那裡挖出那批黃金的下落，他可是把這個女兒也搭了進去。只是這個女兒自從為細川重原生了一個小孩之後，似乎一門心思就在於如何讓龍那個小孩能獨佔家產，卻對於家族交付的任務越來越淡漠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大山雄平對女兒很不滿，但他不想在此時此刻發作，現在他得集中精神來應付眼前的危機。但麻煩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對手現在的狀況以及對方準備怎麼做。昨夜他得知消息時太晚了，至今都還沒查出熊本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的證據知道了多少事。他只能讓三浦仁議員帶著律師去熊本縣警本部，設法壓迫熊本縣警放緩偵查腳步。只要把細川重原火化了，那警方就查不出細川重原的死因了。至於昨晚那件車禍倒是好處理，只要讓那個開車的傢伙堅稱是雪天路滑車子失控就好了。所以，現在大山雄平只能在這裡默默地等待，等三浦仁帶來的「好消息」。
大山雄平很煩躁，他的女兒雪乃也一樣。昨晚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沒來參加通夜，這確實是讓她很高興，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站在道德的高點上了。不過，等她睡了一覺起來後，卻開始覺得內心隱隱有些不安，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哪裡不對。直到台灣謝家的當家主和細川龍馬那一大批朋友出現後，她才想起來她的不安源於何處。
雖然雪乃夫人很不喜歡細川龍馬兄妹，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兄妹倆都是很聰明的人。像他們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來參加父親的通夜而留給別人攻擊的話柄呢？更何況，連細川俊作一家和那個討人厭的細川護熙都沒出現，這就更啟人疑竇了。雪乃知道這中間一定有陰謀，可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陰謀，這就讓她更不安了。
不過，雪乃夫人還是有所依恃的，她知道她的父親就坐在旁邊，而那幾個圍著他父親的政治家和議員秘書，就是她大山家的資本。而細川龍馬能有什麼後盾？沒錯，現在看起來細川家的本家是支持細川龍馬的，可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細川藩早就是昨日黃花，哪還有什麼影響力？
然而，告別式才正要開始時，雪乃夫人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她終於看到了細川龍馬展現的實力。
秘書的報告聲打斷了李國鼎和吳大猷的對話，李國鼎看了一下吳大猷，然後就叫秘書讓蔡章獻進來。
蔡章獻今年四十四歲，是受過日本教育的台籍天文學者。就像多數的天文學家一樣，蔡章獻花在看星星的時間比看人的時間還多，所以他不僅不善於交際，也完全不知道這幾天來已在台灣學術界悄悄流傳的一件大事。因此他對完全與天文台無關的經濟部部長為何要約見他是一頭霧水。不過，由於李國鼎年輕時學的是天文物理學，前幾年台北天文台從中山堂旁遷至圓山時，李國鼎還跑去參加啟用儀式。因此他對李國鼎也不算陌生，進辦公室後倒是毫無侷促之態，依著官場禮儀就要向李國鼎行禮。
李國鼎知道天文學者的習性，也不等蔡章獻行禮，就對他說：「蔡台長，快坐下，我和國科會吳主委請你來是有事要拜託你的。」
吳大猷？蔡章獻一愣，他知道這老是國際級的大科學家，可是吳大猷又不是研究天文物裡的，找他這個天文台台長來幹什麼？
蔡章獻正在納悶著，就聽李國鼎說：「蔡台長，有人捐了一大筆錢要用於科學研究上，捐贈者要求其中有四億元用於天文研究上。他們希望能用這筆錢興建兩座世界級天文台，其中要有一座是無線電波望遠鏡；此外還要設立天文研究獎助計畫和天文研究獎。捐贈者還要求成立一個基金會來統籌這些事，他們……」李國鼎將手邊一個公文夾遞給蔡章獻，繼續說道：「他們希望這件事能由你來負責。」
「啊！讓我負責？」蔡章獻大吃一驚，根本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要知現在的台灣可沒幾個人重視天文研究，要不是前幾年蘇聯發射人造衛星引起世界震撼，大概到現在也不會有圓山天文台。但縱然有了圓山天文台，政府給的預算卻是少的可憐，也沒有什麼民間捐款。現在竟然有人願意捐四億元用於天文研究，還指定由他來負責，這可是比天上掉餡餅還好的事啊！
蔡章獻被忽來的幸福感撞的暈頭轉向，激動的拿著那份公文夾起身就走，邊走還邊大聲說：「李部長，你放心，我這就回去開始計畫這件事！」話才剛說完，人就衝出部長室了。
「唉呀！我都還沒跟他說怎麼與謝家聯絡，他怎麼這就跑了！」李國鼎氣急敗壞地望著門口，可是旋即他就忍不住與吳大猷一起大笑起來。
吳大猷笑完之後，邊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邊說：「你就不要說這個蔡台長了，前兩天中研院幾個所還為怎麼分配謝文堂捐的十億元吵的不可開交呢！唉！大家都是窮怕了，一聽有人捐了這麼一大筆錢，有幾個當場就哭了……。」
「唉！何止是中研院那邊窮怕了……，」李國鼎嘆著氣說：「先不說他要花十億元辦大學這個壯舉，單單是另外捐給幾個大專院校的那筆錢，就讓教育部閻部長和幾個校長感動的眼都紅了。說起來，我也得感謝他呀，昨天部裡才大致估算出來，如果謝文堂那些計畫都推展開來，至少能增加一萬四千個就業機會。唉！我認識他好幾年了，卻是到現在才知道他是胸中自有丘壑，對經濟產業的發展竟有如此大格局的看法。」
吳大猷一愣，疑惑說道：「咦，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不是謝文堂的手筆嗎？」
說完後，他見李國鼎真是一臉茫然，就解釋說：「我聽子言說，他祖父只是覺得那六億美元是意外之財，放在身邊容易招禍，就想捐出去做善事。可是他們家只會開餐廳和蓋房子，所以就把這事全委託給細川家兄妹和田島京。那個冤大頭計畫幾乎都是這三人的手筆，為此細川家兄妹又各拿了兩億美元出來。」
李國鼎恍然大悟，低聲嘟嚷：「難怪，我就想謝文堂什麼時候對天文有興趣了。唉！避禍？他也是夠小心謹慎的了……。」
「不小心謹慎不行啊！」吳大猷回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叮嚀李國鼎說：「所以啊，以後關於那些錢的運用問題，就直接找細川龍馬和田島京，少讓謝文堂曝光，這樣對他對你都好。」
李國鼎聽後默然不語，他知道吳大猷說的是對的，但他心裡卻又為謝文堂感到不平。只是這些想法只能放在心中，他可不敢像吳大猷那樣百無禁忌。想到這裡，他忽然想起昨晚謝文堂打來的電話，於是又不自禁地嘀咕：「蔣彥士有沒有幫謝文堂班好護照和簽證啊……，唉，聽說細川龍馬的父親還沒六十歲，怎麼這就過世了呢？也不知他和田島京什麼時候會再來台灣，我這邊可是還有一堆事要找他們……。」
……………
細川龍馬覺得耳朵有點癢，但他可不知道耳朵癢就是有人在唸叨的說法，也不知這時在台北的李國鼎吳大猷正在談他。不過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沒心情去管，因為他現在的心思都在開刀房裡的那幾個傷者身上。
兩個小時前的那場蓄意製造的車禍，讓在廂型車上的細川由奈、細川俊作的女兒久美子和她的夫婿三人當場死亡，細川俊作及他的二兒子二郎、大兒子總一朗的妻子三人重傷性命垂危。總一朗和開車的高田一朗相對上受傷較輕，但前者的右手右腳骨頭都斷了，還斷了六根肋骨，後者的雙腳骨頭都斷了，肋骨斷了九根，內臟也有破裂出血的現象。要不是擅長外科急救的石井正則剛好和細川龍馬在一起，得以在第一時間進行搶救，恐怕一車八個人都得早向天照大神報到了。
雖然有石井正則的急救處理，但目前的情況其實仍很嚴峻。這年頭日本的急救中心體制仍未完備，這家醫院的急救外科醫師只有兩人，加上石井正則人力仍是吃緊。開刀房裡忙的是揮汗如雨，開刀房外的人卻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剛剛護士把細川俊作和被切除了一條腿的細川總一朗推了出來，但護士們對裡面幾人的情形卻是諱莫如深，使得細川龍馬等人更是心慌。
細川龍馬正焦急時，田村洋一帶著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低聲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抓到大山輝了。」
當田村洋一在車禍現場抓到行兇者時，趁著警察還沒來，先把行兇者提溜到小轎車裡去問話。也不知他和他帶來的幾個保鏢是用了什麼酷刑，那個看起來頂像個江湖好漢的行兇者不到三分鐘就把大山輝供出來了。對大山輝而言不幸的是，熊本縣警察本部長剛好是和田村洋一一起練劍道的伙伴，於是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熊本的警察都動員起來尋找大山輝。
這是個與時間賽跑的任務，因為只要讓大山輝溜回福岡就麻煩了。雖然細川龍馬和細川護熙都已動用各自的人脈，透過內閣警察廳向九州管區警察廳施壓發佈緊急逮捕大山輝的命令，但問題是日本的國家警察機關和地方政府的警察機關並無直接隸屬關係，在大山家深耕福岡多年與福岡警方關係匪淺下，福岡警方對逮捕大山輝這件事怕是出工不出力的成分居多。
正因如此，能在事件發生兩個小時後抓到大山輝，都讓眾人精神一振。細川龍馬正想問個仔細時，陪著他一起在開刀房門口繞圈的細川護熙已搶先問道：「荒川警正，在哪裡抓到大山輝的？」
「這事巧合的有點不可思議……。」荒川警正臉色古怪地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原來大山輝見刺殺行動失敗行兇者又被當場抓到後，心知不妙的他立刻想驅車逃回福岡。但雪天行車本就不便，他又是心慌意亂只想快點離開熊本，竟在快離開熊本時發生車禍。這本來只是個小擦撞，但大山輝卻完全不顧被他撞倒的車子狀況如何，立刻開車離開現場。這下子激怒了被他撞到的人及另一剛好經過的人，兩輛車在後追了快十公里，在即將離開熊本時攔下大山輝。大山輝個性暴躁，這時又是一心想跑，見被攔下後的直覺反應竟是想揍攔路者，只是這次他可是踢到了鐵板，等警察聞訊趕到時，他早被人扁的七葷八素了。
武田雅彥很清楚警察辦案的手段，聽荒川警正說完後立即就問：「那你們是用什麼名義逮捕他的？」
荒川警正一聽就笑了，悠悠說道：「車輛肇事逃逸及暴力傷害現行犯。」
這下大家也都笑了，因為熊本縣警擺明是要釣出大山輝的共犯。細川龍馬當機立斷說：「護熙，我去向遙和舞子說一下，然後我就和武田去見一下大山輝。你趕快請醫院幫忙雇幾個細心點的看護幫忙遙她們，然後你就守在這裡，讓舞子她們可以回俊作伯伯家照顧總一朗和久美子的孩子。」
「沒問題。」細川護熙點頭答應，然後又好奇地問：「你們去見大山輝幹什麼？」
武田雅彥接過問題，露出狡猾的微笑說：「趁大山輝的律師沒來之前，騙出我們想要的口供。」
……………
在細川重原的大宅裡，十來個細川家的親戚與鄰居正在參加通夜儀式，但氣氛卻有點詭異。本應嚴肅哀戚的場合，卻因參與者不斷的竊竊私語，而顯得有點走味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奇怪的氣氛，是因為細川俊作一家和細川龍馬兄妹都沒出現。細川龍馬兄妹昨日回來一事並未張揚，但總有一兩個鄰居看到，所以現在他們未出現不免啟人疑竇。而細川俊作是細川重原的堂兄，也是細川重原的重要助手，他和他的家人都沒出現也實在是令人費解。日本人是非常重視喪裡的，現在該出現的人卻都沒來，怎能讓大家不驚異而議論呢。
大家都在猜測這是怎麼一回事，不少人認為問題應該出在雪乃夫人身上，恐怕是她拒絕了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參加通夜。至於原因嘛，嗯嗯，這個不用說大家都知道。
可是，來參加通夜的人裡面總有一兩個是站在當權派那邊的，她們一針見血地指出，先不說雪乃夫人會不會做這種失禮的事，就算雪乃夫人真的這樣做了，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難道就可以據此而不參加通夜嗎？不管怎麼說，這都太不識大體了吧！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雖小，可十幾人都在講話，這靈堂才多大，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傳入雪乃夫人和細川龍的耳朵裡。只是，這對母子聽到這些三姑六婆的議論時心裡完全是兩樣情。擔心哥哥姐姐的細川龍簡直是快急壞了，因為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才會沒出現。他很想溜出去偷偷打個電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的母親就在旁邊，他實在是找不到偷溜的機會。
然而，一臉淡漠的雪乃夫人卻完全沒注意到兒子那抓耳撓腮的樣子，她現在心裡正為細川龍馬兄妹未參加通夜而高興。她不知道她的眼中釘們為何沒出現，但她根本不想知道原因，因為無論細川龍馬兄妹是為了什麼才不能來，沒參加父親的通夜儀式就是不孝。一旦有了不孝名聲，就算細川龍馬想爭家產，應該也會受人非議吧！
不過，雪乃夫人在高興之餘，卻也為了弟弟大山輝沒來而暗暗生氣。都說好了讓大山輝代表大山家來參加通夜，可大山輝卻至今人影全無。雪乃夫人知道她這個弟弟辦事有點不牢靠，可這麼重要的事他都忘了，這就實在有些過份了。現在這麼多外人在這裡，她可不能怒沖沖地打電話去罵弟弟，但明天告別式後她一定得找個機會好好說一說弟弟才行。
當然，雪乃夫人是因為不知道現在警署裡正在發生的事，這才能表現的如此淡定。如果她能知道現在大山輝正在幹什麼，恐怕她會立刻氣暈過去吧！
……………
細川龍馬一行人隨著荒川警正到了大山輝被羈押的熊本北警署刑事課，立即有一個濃眉國字臉的中年男子迎上前來，荒川警正對細川龍馬等人介紹說：「細川先生，武田律師，這是熊本北警署刑事課課長宅間信彥警視，依據本部長的指示，這次的案件是由宅間警視指揮的。」
細川龍馬伸出手與宅間信彥握了一下，然後指著武田雅彥說：「他是武田雅彥律師，是我的好友。」等武田雅彥與宅間信彥握手後，細川龍馬又問：「宅間警視，大山輝的狀況怎樣了？」
宅間信彥指了一下一個小房間，低聲說：「在裡面呢，我們抓到他之後他就鬧著要交保，不過我們以還沒完成刑訊程序拒絕他了，只答應替他通知他的家人和律師。」
「通知他的家人和律師了？」武田雅彥皺了一下眉頭，嘆著氣說：「唉！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不！我們至少會有三個小時。」宅間信彥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容，解釋說：「不知怎麼搞的，我們在通知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技術上的小錯誤，竟然是由多良木警署發出通知。很不幸的，多良木警署那個發出通知的警官在打完電話後就下班了。嗯，據說他在長崎的老家出了點事，臨時請了一禮拜的假。」
細川龍馬、武田雅彥和田村洋一三人都笑了，多良木警署在熊本縣南邊，到熊本市的單程車程得一個多小時呢，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這下有得繞了。在這種雪天，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如果能在三個小時內找到熊本北警署來，那已經是神通廣大了。
不過，要誘使大山輝招供可不是易事，所以細川龍馬也不敢耽擱。稍做思索後，他就對宅間信彥說：「宅間警視，我和武田進去和他聊聊。為了讓他相信，可能得麻煩你和我一起進去。
……………
這時候在訊問室裡的大山輝其實是很不安的，他現在覺得自己真是個笨蛋，根本不應該去現場的。雖然警方是以車禍肇事逃逸和暴力傷害現行犯逮捕他的，看來蝮蛇公平還沒有招出是他指使行兇的，
可是誰知道那個笨蛋蝮蛇公平會不會一直保守秘密，如果那個笨蛋把他供出來，到那時候他想要離開這裡就難了。所以他只能期望西岡裕二快點來，趕快把他弄出這個地方。
正因如此，當大山輝看到細川龍馬時立刻驚的站起身來，吶吶說：「細川龍馬！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細川龍馬冷冷瞥了大山輝一眼，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後，淡淡地說：「大山輝，坐下吧！我們好好談一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大山輝一口拒絕，轉頭大聲對宅間信彥說：「喂！你是這裡的警察吧！我的律師呢？」
大山輝的聲音很大，但宅間信彥卻像是聾了一樣似乎沒聽到，他看也不看大山輝，只是喃喃自語說：「唉呀！天氣這麼冷，真想去喝杯稍酒啊……。」
大山輝氣結，正想再大聲喊一下房間外大辦公室裡的人，卻聽武田雅彥冷冷地說：「你是想找西岡裕二嗎？他不會來保你的。」
「西岡不會來保我？」大山輝一愣，隨即醒悟過來，對宅間信彥怒吼說：「你們竟然沒通知我的家人和律師，我要告你們！」
「喂！誰告訴你警方沒通知你的家人和律師的？」武田雅彥撇了下嘴角，譏笑說：「就是因為縣警依照你的要求通知了，所以我們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哼哼，真是個蠢蛋啊，被人出賣了都不知道。」
被出賣了？大山輝一愣，還來不及想武田雅彥這是什麼意思時，就聽細川龍馬冷冷地說：「有人告訴我，你和你哥哥為了謀奪我父親的財產，不但安排了你姐姐嫁給我父親，還謀害了我父親。那人還告訴我，昨天你們在我父親的書房裡商量怎麼謀害我和舞子。嗯，據那人說，當時你和你哥哥是這麼說的……。」
細川龍馬把細川龍聽到的談話內容大致說了一下，只是隱去了關於山下奉文寶藏的部分。這下子除了事先已經知道的武田雅彥外，房間內其他幾人都大吃一驚，大山輝更是臉色蒼白張大眼睛瞪著細川龍馬，眼中閃爍著恐懼的眼神。
細川龍馬知道大山輝在想什麼，淡淡地說：「我可沒那個精力更沒那個能力去監視你們，事實上今天要不是我和舞子臨時接了一通台灣來的電話，耽擱了一點時間，不然你派來的那個叫蝮蛇公平的傢伙就已經成功了。我之所以知道你們的陰謀，是因為稍早時有人打了告密電話。」
「是誰告的密？」大山輝全身冷汗直冒，不斷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從細川龍馬的話裡透露的訊息，他判斷出告密者一定是當時在書房裡的人，而他很快地就將目標鎖定在西岡裕二身上。一開始西岡裕二就不贊成他們兄弟謀奪細川重原的公司，認為這會影響從細川重原身上獲取山下奉文藏寶下落的計畫。西岡裕二也沒有參與謀殺細川重原，他頂多只是個知情者，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可是，西岡裕二為何要告密？大山輝以己度人，認為西岡裕二一定是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山下奉文藏寶的下落了，西岡裕二想獨吞這個大財富，所以才趁這個機會想藉警方清除掉大山家和和賀洋介。
「可惡！不能讓那個卑鄙的傢伙得逞……。」大山輝心裡恨恨說著，想著要提供什麼西岡裕二的黑資料給警方，好讓那個可惡的傢伙不能得逞。但他的腦袋並不好使，平日又都把時間花在花天酒地上，雖然知道西岡裕二幹了不少壞事，但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有哪件事是他知道的很清楚的。
大山輝還在想呢，就聽武田雅彥說：「我是個律師，見過太多的犯罪者，所以我從不認為犯罪集團裡的告密者是無辜的，所以我個人並不完全相信告密者的一面之辭。而且，我認為在重原伯父的事情上，最後只追究直接行兇者，否則扯進來的人太多，會讓龍那個無辜的小孩受傷的。」
大山輝還沒笨到聽不出武田雅彥這些話的潛台詞，所以他眼睛頓時一亮，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
武田雅彥笑了笑，淡淡地說：「自首是可以減刑的，而且，究竟那個告密者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無辜，這可不是他自己一個人說了算。」
這分明是誘供，可是這時腦袋已經一團亂的大山輝卻聽不出來。他臉色陰晴不定，既想如武田雅彥所說的去做，又怕把和賀洋介和西岡裕二咬出來後會遭到報復，所以他想了又想，就是難以下決定。
大山輝臉色的變幻全落在細川龍馬和武田雅彥的眼裡，這兩個好朋友交換了下眼神後，就聽細川龍馬用不耐煩的語氣說：「唉！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有那個蝮蛇公平和告密者的證詞，大山家這次是完了。至於到時候龍會怎麼傷心，我也管不著了。」
「等等！」大山輝下定決心了，轉頭問正在研究牆壁粉刷品質的宅間信彥：「喂！你是這裡的警官吧！他們剛剛說的算不算數？」
宅間信彥不研究牆壁了，轉過頭來望著大山輝，一臉真誠地說：「大山先生，關於稍早蝮蛇公平犯下的案件，雖然他說他是受人指使的，但熊本北警署還沒證明他說的那個指使者究竟是真的指使行兇者，還是指使者其實是別人。至於細川重原的事，我們還沒正式受理成案。你會不會成為自首者，那就得看你的決定了。」
老刑警宅間信彥這話說的四平八穩，乍聽起來像是認證了細川龍馬和武田雅彥剛說的話，其實卻只是陳述了現狀而已。但大山輝聽不出這其中的玄機，所以他一咬牙說：「好，我自首！」
……………
福岡的大山家接到熊本多良木警署古隆刑警的電話後，愛子心切的大山雄平立即要大兒子健一和西岡裕二去把大山輝保出來。大山健一和西岡裕二是知道今晚大山輝找的人會對細川龍馬兄妹下手，可他們卻不知大山輝這傢伙會蠢到跑去現場當導演，只以為大山輝又像以往一樣喝酒闖禍了。所以他們對於得在這種雪天跑到多良木去保大山輝這事是滿心的不爽，大山健一還要司機把車開慢點，想讓弟弟在多良木警署多吃點苦頭。
然而，等他們好不容易在晚上近十一點時到了多良木警署，卻發現大山輝根本不在那裡，多良木警署的人也不知道大山輝肇事逃逸的案件。至於那個打電話通知的古隆刑警倒是真有其人，但他今晚因長崎的老家出了事，臨時請了一星期的假。
事情顯得迷離撲朔，西岡裕二立即意識到有點不對，在他的要求下，大山健一打了電話去問妹妹通夜儀式的情況。知道了大山輝一直沒去那裡，而細川龍馬兄妹也沒出現後，西岡裕二以為大山輝找的兇手成功了，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再等大山健一打電話回家知道了大山輝在熊本北警署後，西岡裕二才完全放鬆了戒心。
他們不知道的是，宅間信彥在取得大山輝的口供後立即布置一個守株待兔圈套。他打了電話給大山雄平，聲稱多良木警署的古隆刑警在熊本市遇見大山輝車禍肇事逃逸，古隆刑警逮捕大山輝後就將他交給熊本北警署，還幫忙打電話通知大山家，可不知為何大山輝的家人和律師一直沒出現云云。於是大山雄平還以為是那個古隆刑警沒把話講清楚，等大山健一打電話回去，就要大兒子和西岡裕二趕緊去熊本北警署。
等大山健一和西岡裕二趕到熊本市時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了，這一夜的奔波下來，他們都已是又冷又累。所以當司機把車開到熊本北警署門口，大山健一見到不遠處有一間還在營業的居酒屋，他就對西岡裕二說：「西岡，我看讓司機陪你進去就好了，反正我進去也幫不上忙，我先去那間居酒屋等你們。」
西岡裕二瞪了大山健一一眼，心裡很是不滿。不過他也知大山健一說的沒錯，所以他只能無奈地點頭答應。
看著大山健一走進居酒屋，西岡裕二低聲嘀咕：「聽說大山雄平當年是特高的菁英，怎麼生的小孩都是這個樣子……。」說完他搖了搖頭，對一臉苦相的司機說：「好啦！別苦著臉了，等把事情辦完後，我請你喝一杯燒酒好了。」
然而，幾分鐘以後，西岡裕二就覺得自己才是那最該喊苦的人。因為當他找到宅間信彥表明身份後，只見宅間信彥伸手向幾個刑警打了個招呼，幾個壯漢就把西岡裕二包圍起來。然後宅間信彥露出狐狸進了雞窩後的笑容，詭笑說道：「西岡裕二，因為你涉嫌謀殺細川重原，我們現在要逮捕你。」說完，他就以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將西岡裕二銬上手銬。
「等等！這事怎麼一回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西岡裕二先是楞在那裡，狐疑地問著宅間信彥，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不對，大力掙扎還喊著：「等等！我是律師，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誰說我們不能這樣對你的？」荒川警正緊緊抓住西岡裕二的右手，獰笑著說：「據指使今晚一起謀殺案的大山輝招供，你不僅涉嫌策劃謀殺細川重原，也是今晚那起謀殺案的共同主導者，我們這是以現行犯逮捕你。呵呵，誰讓你找了隻蠢豬當隊友。」
西岡裕二被捕了，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大山家司機自然也被留置查問，但因他自稱只是受命載西岡裕二來警署的司機，警方也沒有任何有關他涉案的證據，所以不到一個小時就把他放走了。
對於沒有騙來大山健一及和賀洋介一事，宅間信彥是不無遺憾的。由於大山家的司機供稱大山健一還在福岡的大山家，而和賀洋介也住在福岡，所以宅間信彥考慮再三後，決定不先聯繫福岡警方，而是連夜請檢察官簽發逮捕令好讓熊本警方去福岡抓人。宅間信彥知道這樣很可能會讓大山健一與和賀洋介跑掉，但他也知道大山雄平對福岡警察的影響力很大，讓福岡警方出面抓人等於是提前通知嫌犯快跑，相較之下他還是寧願自己動手。當然，如果他能知道其實這時大山健一就在附近的居酒屋，他可能就不會這樣決定了。
……………
在這樣的雪夜裡是不會有多少人跑到居酒屋喝酒的，所以大山健一進去那家居酒屋時其實老闆娘已經準備關店了。只是當大山健一把幾張一萬圓大鈔丟在櫃臺上，要求老闆娘繼續營業到他等的人到來時，正煩惱今天生意不好的老闆娘立刻改變主意，還笑語如花地陪大山健一聊起天來。頗有幾分姿色的老闆娘很會講話，因此當司機氣急敗壞地衝進來時，大山健一的心裡竟然有幾分不悅。然後，很快地他的不悅就變成了驚慌。
「什麼？西岡被……」說到這裡大山健一忽然醒覺有外人在場，瞥了一眼站在櫃臺後的老闆娘，就對司機說：「大田，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們上車後再說。」
幾分鐘以後，當大山健一聽司機說完熊本北警署裡發生的事，他的臉都綠了。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警方是不敢逮捕律師的，現在西岡竟然被捕了，那表示熊本警方已有了相當充分的證據。毋庸置疑的，熊本警方下一個要逮捕的人一定是他大山健一！
大山健一可不像他弟弟一樣只會喝酒玩女人，所以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立刻要司機找個公共電話亭。他知道他必須立刻通知父親及和賀洋介，然後就是躲藏起來，讓大山家與那些和他們友好的政治家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三點了，為了小兒子的事煩心了一晚的大山雄平剛剛睡下。被管家叫醒時他著實很是不悅，但一聽管家說是大兒子打來的緊急電話，曾是特高菁英的大山雄平立刻意識到事態不妙。然而，事情的嚴重性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什麼！西岡裕二被熊本警方逮捕了？」大山雄平心裡一沉，知道兒子們策劃的那些陰謀敗露了。他不知道熊本警方擁有多少證據，但現在的當務之急絕對是讓大兒子及和賀洋介躲起來，所以他立即說：「健一你不要回家了，我叫管家把你的行李和護照送過去給你，然後你與和賀搭早上第一班飛機去……嗯，去香港，等到了那裡後讓和賀聯絡我，他知道用怎樣的方法可以避開警方的監控。然後我會找人送兩本假護照給你們，你們先在國外躲一段時間，我會叫三浦議員設法擺平這件事。」
……………
這天早上就是細川重原的告別式，一夜沒睡的大山雄平很早就到了細川重原家。當大山雪乃問起哥哥與弟弟的行蹤時，大山雄平有點煩躁地推說他們兩人昨天都沒回家，就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講話了。
大山雄平不能不煩，因為現在整件事顯然有點失控了，而特高出身的他最痛恨的就是不能控制的局面。所以，對於之前把細川重原的事交給兒子們去處理的決定，他現在是有點後悔了。這如果是他來處理，一定不會這麼急著弄死細川重原的。現在呢，弄死了細川重原卻沒得到山下奉文那批黃金的下落，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現在大山雄平都懷疑自己那兩個兒子是不是笨蛋了。
想到自己的笨兒子，大山雄平瞥了一眼雪乃，又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為了從細川重原那裡挖出那批黃金的下落，他可是把這個女兒也搭了進去。只是這個女兒自從為細川重原生了一個小孩之後，似乎一門心思就在於如何讓龍那個小孩能獨佔家產，卻對於家族交付的任務越來越淡漠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大山雄平對女兒很不滿，但他不想在此時此刻發作，現在他得集中精神來應付眼前的危機。但麻煩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對手現在的狀況以及對方準備怎麼做。昨夜他得知消息時太晚了，至今都還沒查出熊本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的證據知道了多少事。他只能讓三浦仁議員帶著律師去熊本縣警本部，設法壓迫熊本縣警放緩偵查腳步。只要把細川重原火化了，那警方就查不出細川重原的死因了。至於昨晚那件車禍倒是好處理，只要讓那個開車的傢伙堅稱是雪天路滑車子失控就好了。所以，現在大山雄平只能在這裡默默地等待，等三浦仁帶來的「好消息」。
大山雄平很煩躁，他的女兒雪乃也一樣。昨晚細川龍馬兄妹和細川俊作一家沒來參加通夜，這確實是讓她很高興，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站在道德的高點上了。不過，等她睡了一覺起來後，卻開始覺得內心隱隱有些不安，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哪裡不對。直到台灣謝家的當家主和細川龍馬那一大批朋友出現後，她才想起來她的不安源於何處。
雖然雪乃夫人很不喜歡細川龍馬兄妹，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兄妹倆都是很聰明的人。像他們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來參加父親的通夜而留給別人攻擊的話柄呢？更何況，連細川俊作一家和那個討人厭的細川護熙都沒出現，這就更啟人疑竇了。雪乃知道這中間一定有陰謀，可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陰謀，這就讓她更不安了。
不過，雪乃夫人還是有所依恃的，她知道她的父親就坐在旁邊，而那幾個圍著他父親的政治家和議員秘書，就是她大山家的資本。而細川龍馬能有什麼後盾？沒錯，現在看起來細川家的本家是支持細川龍馬的，可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細川藩早就是昨日黃花，哪還有什麼影響力？
然而，告別式才正要開始時，雪乃夫人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她終於看到了細川龍馬展現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