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鐵板燒(Teppanyaki)對我這肉食族而言,它充滿著無比的致命吸引力。每當我商旅在東京,一定會去鐵板燒屋享受一番。其實燒肉吃不多,但是那種悠閒和樂的氣氛,卻是讓我深愛而無法抵擋。

來到東京之後,除了會見客戶之外,大部分時間都與渡邊君一起。這日我們來到「花村」鐵板燒料亭消費。它是一家小巧的店面,裡面的設備也很簡單。一塊3x5呎的鐵板,就已佔去四分之一的空間。

或許經過專家之特殊設計,進入裡面並無狹窄之感覺。此時正是用餐時間,一身雪白服裝的燒烤師傅,正用他們響亮的喉嚨招呼客人。另一位年輕師傅,他正在鐵板上替客人燒炙牛排。

熟練的手法加上快速的刀功,還有間或穿插花俏的表演,席間之鼓掌聲音綿綿不歇。櫃檯上擺滿形形色色的蔬果食材,看來它們平淡無奇,可是透過師傅巧手剷動下,它們就會變出道道美味好吃的佳餚。

在這裡的食物雖然清淡不油膩,但可以吃出它原汁原味之舒暢。店內強調的是養生哲學,少油少鹽之誘因似乎很受歡迎。剛剛掛好店門上的布簾,裡面早已高朋滿座。我與渡邊幸好早有訂位,否則這下只有向隅的份兒啦。

在日本的鐵板燒店裡,串插表演好像是必有之節目。笨拙的木頭胡椒瓶與鹽瓶、以及不起眼的鍋鏟酒瓶、全都變成為師傅們表演的道具。身前背後滾翻,左甩右擺十分靈活。師傅之表演非常熟練,無論是在食物上撒鹽佈粉、或是動起鏟子切割魚肉,他們都會帶上一些靈活的花招動作,藉以挑起客人們的視覺和食慾。

道具在他們手中翻舞拋接彷彿無物,突然間還會來個大迴轉,輕鬆巧妙的接下所拋之物,讓食客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復有鏟子和鐵板碰觸的聲音伴奏,銳利的手刀橫切直劃,在魚身或肉塊上施展出切割的技巧,立即可將食客的食慾推上巔峰。美味之炙烤食物推向食客面前,色香味馬上在客人之鼻端暈開。

香味撲鼻是種享受,它緊緊的策動了客人們的味蕾。食物還未開動,食客早已眉飛色舞、垂涎三尺矣!日本料理講究的是精緻小巧,小小容器放入少少的食物。食客可以輕鬆品嚐滋味,或是淺酌或是聊談以助食興。

通常鐵板燒師傅之養成,必須從底層之洗晚工作開始學習。學習過程中極為艱辛,一路走來只有辛苦勞累和挨罵。每位師傅在學習期間,他的忍耐非常重要,也正因為如此,在學習過程中,受不住辛苦半途而廢者大有人在。

他們只有苦練沒有僥倖,因此,當他們往鐵板工作台前一站,一種無形的威嚴便自其身上散發出來。渡邊君似乎是這家店的常客,老闆和師傅都會與他打個招呼。他只需小小的一個動作,服務人員立刻就惠顧來伺候。

今天他點的是腓力牛排,我點的是莎朗,個人口味不同各點所好。牛肉之熟度多少,當面說清楚以免敗興而歸。在這個料亭有個特色,來客不管您點多點少,或者點貴或點便宜,店家絕對不會計較或給臉色,而且服務也絕對不會縮水。

說著說著,鐵板上的牛肉已經吱吱做響,空間裏瀰漫著牛肉香氣,四散飄流讓人忍不住口水猛吞。此時只有雙眼緊盯著鐵板上的食物,翻來覆去跳躍不休。我和渡邊君雙眼發直,面對著那塊又厚又大的鐵板,以及陣陣騰起的牛肉香味,腹中的咕嚕聲音耳聽清晰。

而那鐵板面上的肉牛排,在師傅熟練的刀工下,橫切直切動作俐落,翻翻煎煎吱吱聲響十分悅耳。未幾,肉熟已經堆滿眼前,主人尚未表示,我已急急舉筷開動起來了。我迅速的叉起一小塊牛肉往嘴內送入,細細的咀嚼數下,一股鮮甜迅速在我嘴內散開。

牛肉鮮甜肉汁順喉而下,直達胃部胃璧立即傳出舒服的回應。於是我面前的牛肉,被我一口接一口往嘴內送。咀嚼牛肉之間隙,我的雙眼則瞪著鐵板上的蔬菜炒作。蔬菜洋菇在鐵板上跳躍,七分熟它已送到您面前。

蔬菜牛肉搭配得宜滋味好,愉悅滿足讓您愛不釋手。儘管今天的招待不算是頂級,但我全無排斥而且還吃得津津有味。我在東京逗留的這些日子裏,我們還在此店有過多次的消費呢。

那年在東京灣邂逅鐵板燒之後,我日思夜想弄個大鐵板,安置在廚房邊空地上試試。然而事與願違,商場奔波與勞碌,讓我一直無法實現願望。我不敢說自己有多迷戀鐵板燒,但凡自鐵板上燒炙出來的食物,我都特別的喜歡吃食。除了吃食豪爽氣氛之外,食物之焦香味與主廚之手藝與花招,在在都讓我欣賞不已。

1980年秋天,我與北台灣數家電子公司老闆,組成台灣電工器材訪問團走訪印度與斯里蘭卡。在孟買的港街上,一家日本人經營的鐵板燒小店,海鮮燒炙與蔬菜翻炒,竞讓聲寶陳老董與三洋張董諸人,吃得興緻淋漓連呼「五賣」(日語甜美好吃的意思)不已。

原本鬱悶之行程,因鐵板燒之出現而生色不少。當晚操盤手是店主夫人,她的溫柔婉約與熟練手藝,讓大夥見了欽佩不已。印象裏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馬莎寇」(政子),年代久遠印象已有點模糊,但其手藝花招卻深刻腦海。

但見她的纖纖玉手,俐落的拿起厚厚的菲力牛排,往高溫的鐵板上輕輕一放。滋滋啦啦聲音響過之處,一股肉受燒炙之焦香味立即飄滿空間。店主人奧平先生與那些通日語的老董們,頻頻舉杯互乾慰問辛勞。他們談得和樂融融,我們卻只雙眼盯著鐵板上的牛排。

它在店主夫人巧手煎炙之下,香氣四溢引人垂涎。不需耍弄任何花招,大夥目光已全被吸引過去。煎炙過程中之調味添香,以及灑酒翻面與切割一氣呵成,一路流暢毫無窒礙。七、八人份量之牛排與蔬菜,迅速確實的送到各人坐位面前。

她煎炙燒煮蔬菜之功力也不差,顏色之搭配紅黃五彩繽紛,生熟度依著要求絕不含糊。牛排蔬菜與紅酒,就是我們今晚在孟買之接風大餐。肉香酒香與蔬菜香味的空間裏,大夥邊吃邊聊直至夜闌,一場溫馨之鐵板燒聚會畫上完美的句點。

之後的行程裏,還有德里、新德里、海德拉巴和加爾各答。一路行程大夥早已忘記此行目的,無論在飛機上火車上或汽車上,口中所談的不是產品之推銷,或者是技術合作,大夥的話題總是離不開鐵板燒之夜。這群大老闆們已無往日之威嚴,眾口嚷嚷談吃談喝,拓銷任務全然丟置於一旁。

在新德里投宿泰姬瑪哈飯店,吃過當地電工器材工會之夜宴後,照例聚會討次日之行止與記者會事宜。討論完畢散會之前,聲寶老董突發豪語說,返台之後一定在別墅裡,舉辦一次鐵板燒之聚會,以慰勞大夥此行之辛勞。

陳董之豪氣博得滿堂采,大夥莫不心懷興奮,準備返台之後好好吃他一頓。然而事與願違,返台多年之後一無消息。之中多次透過關係打聽,這才知道老董因恙住院療養。如此又過數年,我個人常年奔波於歐非兩地。

之後,因為我人在台機會較少,這些老董們消息全無。迨至1990年代,我的生意全力挺進非洲之際。當年同行之老董們已有多人相繼作古,於是這場鐵板燒之約,隨之而消失於無形。如今回想起來不勝唏噓,慨歎不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