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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到老,身體機能之老化無可避免。自從退休離開職場之後,生活上的不習慣自不待言,而身體上之反應,更是糟得可以。髮蒼蒼算是自然現象,視茫茫亦無可厚非。所幸齒牙尚健,軟硬兼吃,這可能是退休之後,唯一可感到自豪之處。

另項讓我感到自豪的,那就是勇於學習的精神。而學習電腦,就是這方面的最佳表現。印象深刻是在學習輸入之時,我腦袋認為簡單之事,坐上電腦椅之後腦袋一片空白。當時頭腦傳達之指令,到達雙手之反應卻是大相逕庭。雖然招至訕笑,越挫越勇,終於有了些許之成果。

我常埋怨自己反應不佳,可是旁人卻一直在鼓勵著我。有位一起做晨運的老兄,他告訴我說:「老兄不用煩惱,這種老化現象與生俱來的,即便上帝來做,祂也一樣尷尬出糗。看開點,笑罵由他,只要盡了心力,意思到了就OK啦!」

經由這位老年兄之開示,我心寬鬆許多,因此在工作上的要求,「盡善盡美」的目標,已經被我給冷凍起來了。代之而起的是三三就好,學習態度為之丕變。如此一來,心情輕鬆不說,學起啥麼事都好像覺得容易多了。

兩年前,我覺得眼睛乾澀,視覺受到極大之影響。家人勸我快去看醫生,但我還是推託,直到有日覺得眼前模糊,這才乖乖的去找眼科查診。找個空閒時間,帶著孫兒一起前去。醫生判定為老化現象,轉為青光眼極有可能。這話意思,不知是恐嚇還是判定,聽得我滿頭霧水。

接著醫生向我建議,最好做個小雷射廓清白翳,如此必可一勞永逸。就在孫兒們的慫恿與催促下,我傻愣愣的坐上手術台接受治療。療程完畢,心想今後可以免除視覺之苦,心中自是非常高興。誰知,痊癒之狀況不如理想,反而造成目油流不止的怪象。

為此怪象極為無奈,因此,前去找那位幫我操控治療之主治醫師,請他做個解釋。他老兄真是天才,竟然只用「老化」二字,輕輕將我的所問要點一筆帶過。從此之後,眼藥水與眼藥膏,變成為我最親近的摯友,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要是外出忘了帶它,這天情緒必會盪到最底點。

胃疾是我的弱點,早年從事生意,來回奔波席不暇暖,吃也無法三餐按時。最後我的胃與十二指腸,受不了折磨而起來抗命,潰瘍症如影隨形,想躲都躲不過。經過多次無法掌握之大出血之後,我才認識它為我所帶來的威脅。

聽從勸告,注意情緒與吃食之控制。由於狀況時好時壞,痛苦纏身不去。去找醫生,還是一句「老化」封住了我的思考。待我退休之後,公務減輕心情開闊,復原狀況越來越好。

退休至今已有四年辰光,復犯情形絕無僅有。偶或吃時過頭或挨餓太久,疼痛求醫痊癒速度緩慢。心想醫生用藥過輕,希望他能對症下藥。可是醫生給我的答覆依舊是:「你的胃腸『老化』所致,即便是用仙丹治療,它也無法快速的痊癒!」

「老化」二字,似乎是老年人的孿生兄弟。眼疾可以用「老化」解釋,腸胃不適亦可套用「老化」二字。味覺嗅覺之不敏,照樣「老化」套用。人老真是可憐,樣樣老化,藥物袋袋。每天睜開眼睛,心血管常藥須先服用,接著量一量血壓再去活動。

活動回來大氣尚未喘平,又得吃服其他藥物。日日與藥為伍,天天身體老化。老人會與藥袋成為摯友,這大概就是一種,難以詮釋的「老化之尷尬」吧?或許是「老化」在作祟?人的年紀一上耄歲,行動遲緩不說,日寐夜眠時時夢見故鄉。這回躺椅上一坐,涼風吹起,竟然不知不覺的墜入夢中。

依稀在朦朧之中,公車馳過下福基站,公路走勢轉為爬坡上行。通過福基國小山腳的大轉彎,路面一段平直。朦朧裏見到,兩排住屋沿著山勢建築。一排挨山一排臨崖,蜿蜒曲折龍形蛇轉,這就是我日思夜夢的故鄉-福基小小山村嘛。

猛瞪眼想看個仔細,偏偏影像若隱若現,無法定格看個清楚。眼簾連眨數下,於是又墜入夢中矣。山村居民稀少但全都是客家人,家家勤儉自愛躬耕山田,閒暇課子求學鼓勵上進。

所謂「晴天耕田雨讀書」,這就是客家人持家的基本信條。不論他家是貧是富,家家如斯戶戶如此。故爾山村子弟個個溫文儒雅,待人接物文質彬彬。處處展現出,客家人潔身自愛的本性。

客家人的族性堅毅硬頸,「夥房」是其聚落的主幹。「夥房」就是大夥聚居一起的房舍,它也是客家人的團結象徵。所有夥房一式三合院構建,有些富豪之家還有照牆,以防外人一眼看見內廳。家家夥房都有堂匾,表明家氏來源出處。外人造訪山村找人,只需辨認堂匾的名號,便可知道居停住戶主人姓啥?

例如:「彭城堂」姓劉,「隴西堂」姓李,「河南堂」姓邱等等。客家夥房的建築以實用為主,外觀不求華麗,但結構務求堅固。外人可以從其構築規模,判斷出這戶人丁與財富是否豐饒?通常豐饒富有者,其夥房構築地基廣闊,翼廂密密麻麻。一進兩進或三進,東廂西廂與主堂,層次分明,排排毗連。

情形較差者,或許只有一座四合院而已。不過,不論其規模或大或小,能建造夥房之居姓家族,已經算是很有實力的家族。

山村景緻全在一溪,母河後龍溪就是主角。村民沒一個知道它的源頭在那裡,只知它的水流經過金銅山腳,穿南湖而下出磺坑再至河排,然後直奔後龍出海。山村孩童都愛後龍溪,因為那兒是他們童年嬉鬧玩樂的好地方。只要閒暇假日,溪畔水涯聚滿同伴,打水獵或玩水戰,盡情玩鬧開聲呼喊,絕不會有大人前來干涉。

打自端午粽吞下腹肚,各家大人就解除孩子打赤腳的禁令。家家小孩此刻有如脫韁野馬,成天竄進跑出盡情玩鬧。這種赤腳生活,直到霜降天冷才肯打住。而在暑天長期的鍛鍊下,孩童的腳底變硬了。手腳膝蓋上的傷痕,結痂抓破再結痂,極為稀鬆平常之事。

孩子們很跳皮,他們喜用變硬的腳底,踩踏著被烈陽曝晒炙燙的河石。一隔一跳,全然不在乎河石燙痛腳底。沿途跳跳燙燙,叫囂熱鬧,忙得不亦樂乎。心血來潮之時,脫光衣服便縱身躍入溪中玩水。潛水游泳玩水或水中捉迷藏,嘻嘻哈哈歡樂無窮。大夥兒每天每時每分,分分秒秒,都把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溽暑艷陽天熱,正是村人打水獵的好時機。所謂「打水獵」就是抓魚的意思。通常,日子都選在農閒或放假日。這天各家大小齊聚水涯,在領頭者一聲號令下展開活動。這項活動講求團隊精神,不論年紀大小個子高矮全都聽令行事,漁獲所得也都平均分配。同進同退,和樂融融。

由來好夢最易醒,夢醒悵然應皆同。就在艷陽夏季夢哩,我又回到山村去打水獵了。過往魚蝦滿坑滿谷不勝抓,如今一魚一蝦難得見。頭頂太陽華華照,光芒四射耀眼簾。渾身覺得熱呼呼,一腳踩空悚然驚醒。夢醒太陽高高照,渾身懶洋洋的感覺,真的人老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