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7月 08, 2018 5:05 pm
（３０９）
歲月之消逝快如流水，猶記得那年還是青稚孩童，站立玉蘭花樹下，隨著阿公嗓音吟哦唐詩。曾幾何時？恍似昨日，就在這瞬間變化裏，兩鬢皆霜且迅速佈滿全頭。又一眨眼髮絲如雪，雙目茫茫矣。
耄耋之年退休林泉，含飴弄孫怡然自得，猶不禁興嘆歲月匆匆，人生之短暫！從前電視尚未問世，收音機廣播成為娛樂主流。當時中廣之各節目，可說是學生消遣之好地方。隔空交流產生無限之遐思，對於廣播主持人之嚮往更是不在話下。記得當時好像有一個叫「流行音樂」的節目吧？我是它的忠實聽眾之一。
女主持人每回選播「白髮吟」之時，我立刻會放閜手頭工作，洗耳恭聽至全曲播完。這個節模主持人姓王，低沉嗓音頗具磁性，他的聲音百聽不厭。他似乎對「白髮吟」情有獨鍾，幾乎每天在他節目中，都可聽上一兩遍。
當時我對歌詞之內含莫宰羊，只是迷上它的旋律與氣氛罷了。待至高二上學期，遇到一位喜愛西洋歌曲的英文老師。他每星期強迫我們，至少要默記一首英文歌之歌詞。因為算入平時成績內，所以大家都拼命的背誦強記。
就在一學期之內，啥麼「老黑爵」、「科羅拉多之夜」、「河流」、「肯塔基老鄉」、「馬薩斯永眠黃泉下」、「江水向東流」等等一首首委婉動人的西洋歌曲，深深的烙印在我們每個學子的腦海裏。
大概是在暑假的前兩週，英文老師興奮的告知大家，他已考取外交部的職位，近期內就要接受外交官之內部訓練。他說這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堂課，希望大家珍惜好好上完它。正值同學們沉緬於往事之際，他火速的發下一張西洋歌曲的譯文給同學們。譯稿傳遞到我桌上，我留下一份之後再往後傳。
回過頭來看到內容，我的雙眼一亮欣喜萬分。因為這篇譯文竟是我日思夜想的「白髮吟」譯詞。就在這接觸的一瞬間，我像一隻餓急之羊，迫不及待的將那篇譯詞朗讀數遍。匢圇吞棗似的一點也不在意，我很努力的將其譯文全部背誦下來。
心有所思背誦容易，全篇譯詞百字不到，加上七絕對仗，很容易便將它給默記下來。再經多次反覆背誦，大夥早已琅琅上口一字不差的深印腦海。隨後跟著老師輕唱幾遍，半生不熟已夠令人興奮不已。當時吾師所給之譯文如下：
『白髮吟』
親愛我年已漸老，白髮如霜銀光閃。
可歎人生如朝露，青春少壯幾時好。
唯你永是我愛人，永遠美麗又善良。
當你人生已渡盡，花容漸衰貌已老。
烏髮已成白銀雪，依舊對你愛深牢。
人生歲月永難回，青春美麗永難再。
唯你是我最愛人，此情始終永不衰。
離開學校，一路坎坷。服完兵役踏入社會，棄文從商，日日商場奔波，對於音樂很少接觸。每在異域商旅聆聽音樂，僅只裝模作樣應付應付罷了。1988年北歐之旅，丹麥客戶顏森之父親生日誕辰。承蒙老人家電話親邀，要我前去參加他的生日舞會。因為顏氏公司是我的大戶，遂爾屏擋一切專程前去祝壽。
是日我穿西裝赴會，身邊還帶著一份壽禮。從阿姆斯特丹趕至哥本哈根，舞會早已開過大半。老人上台感謝我的出席，為此有人鼓譟我上台獻唱。人急亂投醫，「白髮吟」遂成為我的救命恩人。
當我上台現場一片肅靜，唱出前面兩小節，現場一片掌聲爆響。唱過半闕，現場有人打拍子伴和。歌曲將近尾聲，場面熱鬧滾滾。像這種眾人耳熟能詳的歌曲韻律我最喜歡，只要開了口立即便獲得眾人之回應。因此，我將它與「快樂頌」和「校歌」當成我身邊的三件寶。
每逢大場面逃不掉，或者有些不得已的時候，它們就成了我的救命浮草根矣！歌唱完畢掌聲熱烈，「安可」聲音超大，於是我再祭出「望春風」當安可曲交差。歌詞雖然七拼八湊哩哩啦啦，總算平安順利的收尾落幕。曲終人散壽星一家人送我回飯店，老人家很激動的緊緊握住我的雙手。
老人家嘴裡還直嚷著說：「這個生日宴會，是我八八高齡以來，最為感人的一次祝壽宴會。」看見白髮皤皤的老人家如此的感動，我的心中不禁為之動容。然而，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與他的見面，分手不到半年，我就接到他的訃聞。當時人在迦納督工，收下訃聞之後感慨萬千，故爾寫下此文留做紀念！
家鄉有位白髮皤皤的「公道婆婆」，她是村子裏年紀高老之女性魯仲連。個性好動急於公益，喜歡替弱者打抱不平。因其年齡已過不逾之年，故爾村人皆以婆婆稱呼她。婆婆耿直嫉惡如仇，許多村人信服其理，每有調停之事經她裁定，皆能讓雙方心服口服，所以，大家就給她一個「公道婆婆」的封號。
她常勸人導善，最喜歡說：「看盡人生百態，看穿人生起落無常，空手而來空手歸去，人生何必太計較呢。」她的這段開場白，曾讓許多青年人改邪歸正，也使許多瀕臨分崩離析的夫妻，關係重整破鏡重圓。即便是道上朋友撒野，一旦來到公道婆婆面前，不管他有多橫多霸，公道婆婆的教訓乖乖俯首聽訓痛改前非。
公道婆婆，在山村調解的首樁家庭糾紛，就是立盛伯母的虐媳案。立盛伯的長子阿國哥，娶了對岸河排管姓人家的女兒為媳。立盛伯母勢利小氣，認為山區嫁來的媳婦嫁妝太少。新婚之夜竟然將她關在柴房，不准兒子與媳婦共進洞房。
消息傳出村人議論紛紛，恰好被路過的公道婆婆耳聞。他認為立盛伯母霸道欺人，於是路抱不平，挺而出面加以干涉。她知道立盛伯母氣勢凌人，平時就與鄰居不睦，因此苦口婆心軟與相勸，並請她高抬貴手好為家人積德。
在那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媳婦賢能與否更甚於嫁妝。然而立盛伯母反其道，竟以嫁妝多少為理由虐待媳婦。儘管公道婆婆費盡口舌，她仍我行我素不理勸告。立盛伯母的跋扈引起公怒，走到山村到處，都有人會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公論鼎沸，輿論撻伐，但她仍裝做若無其事。
其實她是騎虎難下，找不到台階可下。表面故意放鬆對媳婦管制，暗中仍處處為難她。媳婦做得再好，她都能從中挑出毛病，歧視之習性難改，欺負之陰影依然揮之不去。某日，媳婦上山砍柴與公道婆婆相遇。婆婆溫語問她近況，媳婦含淚拼命搖頭不語。
見此光景，公道婆婆心底已有了答案。因此，她決定抽空再去勸導立盛伯母。翌日大早，她泰然來到立盛伯家中，故意不提媳婦之事，卻顧左右而言他。立盛伯母站在隔壁閒間偷聽，木屐移動聲音提醒公道婆婆。她暗想：嘿嘿！妳想當聽壁鬼我就讓妳聽個夠。
公道婆婆故意提高聲音問：「玉燕啊！昨兒個妳提祭籃去哪裡呀？」她邊說邊向媳婦眨眨眼，雙方意會之下合演一齣雙簧。媳婦機警的回答說：「去埤頭下的伯公廟，替我婆婆還神願啊！」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婆婆去年不順，去廟裏許願。或許她已忘記，昨天恰巧有空，我就先去把許願還給神明嘛！」
工到婆婆故作驚訝的說：「哦！妳婆婆許的願幹嗎要你去還？」媳婦理即接口說：「婆婆年紀大行動不靈活，況且要過溝渠，下崁段落田路難走，怎能放心讓她一人去呢。」公道婆婆再度訝然出聲說：「噯喲難得唷！我的媳婦要像妳這樣虔誠多好呀。」
二人妳一語我一搭的對話，一壁偷聽的立盛伯母，句句聽得清清楚楚，但內心反應看不清楚。其實，在那年代裡的人都很淳樸，只因生計困苦，心情鬱卒而影響到脾氣。況且，因為一時拉不下姿態，她只好將每件事都記在心底罷了。
第二天，公道婆婆約那媳婦，加入村子裡的志工隊，四出行善熱心公益。這年媳婦被簇擁出來競選里長，結果以高票當選。年下她丈夫又當選村長，夫婦二人服務鄕梓，一時傳為山村美談。
這天，立盛伯家盛宴款待公道婆婆，媳婦與立盛伯母熱情歡迎。此時，立盛伯母靦腆的對公道婆婆致謝說：「幸好有妳的點醒，要不然，我糊裡糊塗的對待下去，哪會有今日的光彩啊！」公道婆婆受到軟話致謝，滿嘴魚肉，嗯嗯啊啊，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咧。 [待續]。
歲月之消逝快如流水，猶記得那年還是青稚孩童，站立玉蘭花樹下，隨著阿公嗓音吟哦唐詩。曾幾何時？恍似昨日，就在這瞬間變化裏，兩鬢皆霜且迅速佈滿全頭。又一眨眼髮絲如雪，雙目茫茫矣。
耄耋之年退休林泉，含飴弄孫怡然自得，猶不禁興嘆歲月匆匆，人生之短暫！從前電視尚未問世，收音機廣播成為娛樂主流。當時中廣之各節目，可說是學生消遣之好地方。隔空交流產生無限之遐思，對於廣播主持人之嚮往更是不在話下。記得當時好像有一個叫「流行音樂」的節目吧？我是它的忠實聽眾之一。
女主持人每回選播「白髮吟」之時，我立刻會放閜手頭工作，洗耳恭聽至全曲播完。這個節模主持人姓王，低沉嗓音頗具磁性，他的聲音百聽不厭。他似乎對「白髮吟」情有獨鍾，幾乎每天在他節目中，都可聽上一兩遍。
當時我對歌詞之內含莫宰羊，只是迷上它的旋律與氣氛罷了。待至高二上學期，遇到一位喜愛西洋歌曲的英文老師。他每星期強迫我們，至少要默記一首英文歌之歌詞。因為算入平時成績內，所以大家都拼命的背誦強記。
就在一學期之內，啥麼「老黑爵」、「科羅拉多之夜」、「河流」、「肯塔基老鄉」、「馬薩斯永眠黃泉下」、「江水向東流」等等一首首委婉動人的西洋歌曲，深深的烙印在我們每個學子的腦海裏。
大概是在暑假的前兩週，英文老師興奮的告知大家，他已考取外交部的職位，近期內就要接受外交官之內部訓練。他說這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堂課，希望大家珍惜好好上完它。正值同學們沉緬於往事之際，他火速的發下一張西洋歌曲的譯文給同學們。譯稿傳遞到我桌上，我留下一份之後再往後傳。
回過頭來看到內容，我的雙眼一亮欣喜萬分。因為這篇譯文竟是我日思夜想的「白髮吟」譯詞。就在這接觸的一瞬間，我像一隻餓急之羊，迫不及待的將那篇譯詞朗讀數遍。匢圇吞棗似的一點也不在意，我很努力的將其譯文全部背誦下來。
心有所思背誦容易，全篇譯詞百字不到，加上七絕對仗，很容易便將它給默記下來。再經多次反覆背誦，大夥早已琅琅上口一字不差的深印腦海。隨後跟著老師輕唱幾遍，半生不熟已夠令人興奮不已。當時吾師所給之譯文如下：
『白髮吟』
親愛我年已漸老，白髮如霜銀光閃。
可歎人生如朝露，青春少壯幾時好。
唯你永是我愛人，永遠美麗又善良。
當你人生已渡盡，花容漸衰貌已老。
烏髮已成白銀雪，依舊對你愛深牢。
人生歲月永難回，青春美麗永難再。
唯你是我最愛人，此情始終永不衰。
離開學校，一路坎坷。服完兵役踏入社會，棄文從商，日日商場奔波，對於音樂很少接觸。每在異域商旅聆聽音樂，僅只裝模作樣應付應付罷了。1988年北歐之旅，丹麥客戶顏森之父親生日誕辰。承蒙老人家電話親邀，要我前去參加他的生日舞會。因為顏氏公司是我的大戶，遂爾屏擋一切專程前去祝壽。
是日我穿西裝赴會，身邊還帶著一份壽禮。從阿姆斯特丹趕至哥本哈根，舞會早已開過大半。老人上台感謝我的出席，為此有人鼓譟我上台獻唱。人急亂投醫，「白髮吟」遂成為我的救命恩人。
當我上台現場一片肅靜，唱出前面兩小節，現場一片掌聲爆響。唱過半闕，現場有人打拍子伴和。歌曲將近尾聲，場面熱鬧滾滾。像這種眾人耳熟能詳的歌曲韻律我最喜歡，只要開了口立即便獲得眾人之回應。因此，我將它與「快樂頌」和「校歌」當成我身邊的三件寶。
每逢大場面逃不掉，或者有些不得已的時候，它們就成了我的救命浮草根矣！歌唱完畢掌聲熱烈，「安可」聲音超大，於是我再祭出「望春風」當安可曲交差。歌詞雖然七拼八湊哩哩啦啦，總算平安順利的收尾落幕。曲終人散壽星一家人送我回飯店，老人家很激動的緊緊握住我的雙手。
老人家嘴裡還直嚷著說：「這個生日宴會，是我八八高齡以來，最為感人的一次祝壽宴會。」看見白髮皤皤的老人家如此的感動，我的心中不禁為之動容。然而，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與他的見面，分手不到半年，我就接到他的訃聞。當時人在迦納督工，收下訃聞之後感慨萬千，故爾寫下此文留做紀念！
家鄉有位白髮皤皤的「公道婆婆」，她是村子裏年紀高老之女性魯仲連。個性好動急於公益，喜歡替弱者打抱不平。因其年齡已過不逾之年，故爾村人皆以婆婆稱呼她。婆婆耿直嫉惡如仇，許多村人信服其理，每有調停之事經她裁定，皆能讓雙方心服口服，所以，大家就給她一個「公道婆婆」的封號。
她常勸人導善，最喜歡說：「看盡人生百態，看穿人生起落無常，空手而來空手歸去，人生何必太計較呢。」她的這段開場白，曾讓許多青年人改邪歸正，也使許多瀕臨分崩離析的夫妻，關係重整破鏡重圓。即便是道上朋友撒野，一旦來到公道婆婆面前，不管他有多橫多霸，公道婆婆的教訓乖乖俯首聽訓痛改前非。
公道婆婆，在山村調解的首樁家庭糾紛，就是立盛伯母的虐媳案。立盛伯的長子阿國哥，娶了對岸河排管姓人家的女兒為媳。立盛伯母勢利小氣，認為山區嫁來的媳婦嫁妝太少。新婚之夜竟然將她關在柴房，不准兒子與媳婦共進洞房。
消息傳出村人議論紛紛，恰好被路過的公道婆婆耳聞。他認為立盛伯母霸道欺人，於是路抱不平，挺而出面加以干涉。她知道立盛伯母氣勢凌人，平時就與鄰居不睦，因此苦口婆心軟與相勸，並請她高抬貴手好為家人積德。
在那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媳婦賢能與否更甚於嫁妝。然而立盛伯母反其道，竟以嫁妝多少為理由虐待媳婦。儘管公道婆婆費盡口舌，她仍我行我素不理勸告。立盛伯母的跋扈引起公怒，走到山村到處，都有人會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公論鼎沸，輿論撻伐，但她仍裝做若無其事。
其實她是騎虎難下，找不到台階可下。表面故意放鬆對媳婦管制，暗中仍處處為難她。媳婦做得再好，她都能從中挑出毛病，歧視之習性難改，欺負之陰影依然揮之不去。某日，媳婦上山砍柴與公道婆婆相遇。婆婆溫語問她近況，媳婦含淚拼命搖頭不語。
見此光景，公道婆婆心底已有了答案。因此，她決定抽空再去勸導立盛伯母。翌日大早，她泰然來到立盛伯家中，故意不提媳婦之事，卻顧左右而言他。立盛伯母站在隔壁閒間偷聽，木屐移動聲音提醒公道婆婆。她暗想：嘿嘿！妳想當聽壁鬼我就讓妳聽個夠。
公道婆婆故意提高聲音問：「玉燕啊！昨兒個妳提祭籃去哪裡呀？」她邊說邊向媳婦眨眨眼，雙方意會之下合演一齣雙簧。媳婦機警的回答說：「去埤頭下的伯公廟，替我婆婆還神願啊！」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婆婆去年不順，去廟裏許願。或許她已忘記，昨天恰巧有空，我就先去把許願還給神明嘛！」
工到婆婆故作驚訝的說：「哦！妳婆婆許的願幹嗎要你去還？」媳婦理即接口說：「婆婆年紀大行動不靈活，況且要過溝渠，下崁段落田路難走，怎能放心讓她一人去呢。」公道婆婆再度訝然出聲說：「噯喲難得唷！我的媳婦要像妳這樣虔誠多好呀。」
二人妳一語我一搭的對話，一壁偷聽的立盛伯母，句句聽得清清楚楚，但內心反應看不清楚。其實，在那年代裡的人都很淳樸，只因生計困苦，心情鬱卒而影響到脾氣。況且，因為一時拉不下姿態，她只好將每件事都記在心底罷了。
第二天，公道婆婆約那媳婦，加入村子裡的志工隊，四出行善熱心公益。這年媳婦被簇擁出來競選里長，結果以高票當選。年下她丈夫又當選村長，夫婦二人服務鄕梓，一時傳為山村美談。
這天，立盛伯家盛宴款待公道婆婆，媳婦與立盛伯母熱情歡迎。此時，立盛伯母靦腆的對公道婆婆致謝說：「幸好有妳的點醒，要不然，我糊裡糊塗的對待下去，哪會有今日的光彩啊！」公道婆婆受到軟話致謝，滿嘴魚肉，嗯嗯啊啊，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