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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腳步邁得真快,一轉眼之間已是其末考結束之時。A班的學生提議。趁著寒假前夕,不如來次遠征八通關古道之行,當作他們的畢業旅行。全班男女廿二人毫無異議通過,我也沒理由推辭,於是便將計畫轉呈校方,教導處已經批准成行,全班接獲消息個個欣喜若狂。

「八通關」時常聽人提起,這個夢幻般的名詞,可能是因與自己毫無關聯,所以很少去理會它的存在。這會兒突然說要去拜訪它,對其神秘心中難免一陣怦然。當時在我心理上,既是興奮又是期待,寄望能夠早日成行,好去跟它見個面,探訪一下它的景緻風光。

剋日我們自東埔溫泉出發,經過觀高坪到八通關草原。山路不見得多麼崎嶇,但玉山的主峰却一直在我們眼前出現,讓大家有著一股想去攻頂的慾望。然而,這趟的目的僅至八通關小遊而已。那位學生嚮導帶著大家走進登入口,沿途路徑招牌指示清清楚楚,因此,大家走起來不會有疲累的感覺。

我們走過一段急昇的斜坡和茶園,經過一片山林交錯的小山丘,這就來到了八通關越嶺古道上。越嶺古道的特色,是道路沿著等高線緩緩上升。路面寬闊林蔭蔽空,只有少數塴崗斷崖處沒有樹林可以遮蔽。

從雲龍瀑布至塔塔加鞍部,一路都是屬於變質的板岩塊地形。這種岩面脆弱易碎,故其斷層褶紋與紋理構造非常發達。復因大自然的風化關係,所以形成了許多驚險的斷崖地形。

大夥走過斷崖,古道蜿蜒嵌入岩壁之中。打從老遠我們就聽到轟隆的瀑布沖水聲。於是大家加緊腳步趕至崖下,匹鍊水勢讓人驚訝。這時大家紛紛走進水畔,蹲下身子用雙手掬水洗臉。更有不怕死的傢伙,用雙手捧水入口咕嘟一聲吞入胃袋。領隊說前面不遠有山屋可歇腳,大家精神為之一振。

第二個瀑布叫乙女,洩水垂掛神似少女披髮弄水,模樣優雅讓人很想親近。這段路程變化最大的是林相,它已自闊葉林變為針葉林區。松樹處處,樹濤嘩嘩,樹梢隨風起舞,松針掉滿一地,人行其上軟綿綿的感覺。

瀑布流水靜靜輕滑,週遭水氣沁涼人心。水涯有一山地青年在洗蔬菜,他與領隊似乎很熟?兩人咭哩呱啦用山地話交流,這才知道他與弟弟打獵至此,晚上預備在附近搭棚過夜。抬頭一望果然天色已漸昏暗,領隊嚮導高聲加油並對我們說:「前面不遠處就是我們歇足地方。」

大夥一聽精神振奮,腳步顯然加快起來。夜宿於觀高坪的林務局小屋,兩間水泥房共有廿四個床舖。幸好沒有外人投宿,所以,大夥睡舖不必擁擠。而當晚煮了一大鍋的泡麵,內容雖然寒酸單調,但是大夥兒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山中無娛樂,吃過晚餐笑聊一會,道聲晚安之後立刻就寢吳語。一夜好睡到天明,翌日大早吃過早餐後,個個精神飽滿的上路繼續我們的行程。晌午我們抵達八通關草原,高地目前還存有日據時代的派出所門柱。

還有一處清代的軍營遺址。大夥在這裡舉行康樂活動,下午四時左右拔營循著原路回程。在雲龍瀑布前站夜宿樂樂山屋,次日在山嵐濛濛中下山。至東埔又過一夜,回到紅塵神情舒暢,這次畢業之旅,遂順利的畫上一個圓滿句點。

最近似乎捲起一陣登山熱,今天黃昏之時,好友阿不拉過來看我。他說正在進行他的「百岳登峰」計畫,希望我能當他行動之夥伴。可是我覺得自己體力大不如前,所以婉拒了他的邀約。

這位早年一起工作卅餘年的老夥伴,平生無啥子嗜好,唯獨對於登山活動熱愛有加。退休後我迷上電腦,他卻在登山活動上大放異彩。儘管兩人的志趣不同,可是我們之間的聯繫從未間斷過。這天黃昏我自運動場回家,剛剛梳洗完畢閒坐客廳。他揹著行囊,一身登山裝束踏進我家,看他滿臉的倦態,著實讓我嚇一大跳。

我趕緊要老妻奉上一杯熱熱的洛神花茶,然後引他進入我的書房談事。他的外貌雖然疲憊,但是精神亢奮得出奇。他滔滔不絕得對我說:「今天剛登完李棟山,已完成自己『百岳登峰』的前置訓練。」

他喘口氣接著說:「下星期開始百岳登峰,首站預定攀登大雪山,問我是否可以陪他作首役之見證?」我非登山隊員但「見證」我懂,這是一項友誼與信任的工作。上回婉拒當他的夥伴邀請,這次若再拒絕不好意思,因此二話不說,我便接下了他的見證邀約。

他喝完那杯洛神花茶,見邀約沒有落空,於是興致盎然的向我道別,回家去了。
一星期很快就溜過去,星期日清晨,我們登上阿布拉的蘭羅弗高輪吉普車,往中部武陵農場疾馳而去。

今夜預定投宿於武陵農場,雖然大雪山我已來過數次,但登山路徑有所不同,故爾隨隊藉機先熟識一下環境。領隊說:這座標高三千九百餘公尺的大雪山,是座四季皆可攀登的大山,安全性也高過許多大山。

根據前輩留下的登山日誌裏記述:春天山雪初溶,滿山野百合與山杜鵑競相放花。夏季來臨晴空萬里,山上的箭竹翠綠賞心悅目。秋季山嵐薄煙雲海渺茫,山巒隱沒忽隱忽現。至於冬季山風浩烈山頂結雪,靄靄白雲透露著一股北國韻味。四季描述,引人入勝,不免對它多有幻想!

我們來此正值春夏之交,山花百合早已凋謝淨盡,偶有倔強不屈者,也被週遭的綠意掩去風華。阿布拉說這是他的首登,故在山徑選擇上挑選比較容易的路徑。聽前人的經驗指導,他選了東側峰,比較輕鬆的山徑首途出發。因為他不希望一開始挑難路,如果失敗將會打擊很大。

翌日起個大早,匆匆用完早餐,稍事整理後便離開基地營帳。首途經由武陵農場之雪山登山口前進,沿途山路平坦好走無啥障礙。嚮導是阿布拉的學弟阿光,他的山齡較阿布拉久,百岳已經征服過半,去年還隨著大隊征服歐洲勃朗峰回來。個子瘦高皮膚黝黑,兩眼炯炯有神,好像一眼就可看穿人似的。

阿光在大二那年加入登山社,一年內他就爬完北部諸座名山。大雪山他已登頂過數次,連帶這次他已嚮導過三個大學的登山社團。經驗豐富之外人也風趣,所以,阿布拉請他當自己「百岳登峰」之嚮導與教練。這趟首發在他的安排下,果然一路順坦毫無缺失。

這座有名的次高山,高度僅次於玉山,日據時代就是玉山攻頂之訓練場。阿光邊走邊紀錄一些數據,不急不徐沿路邁進。一路蜿蜒景色離離合合、遠遠近近,風光之變化,令人双目應接不暇。轉過一個山凹景色丕變,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樹木搖曳生姿。瞧進眼裡,恍如走進時光隧道裡漫遊一般,既覺真實又覺虛幻。

我們登至東峰海拔接近三千公尺之處,我與么弟已有高山症的反應。頭痛暈眩纏繞不去,吃了許多顆阿斯匹靈,也都無法紓解痛楚。於是阿光建議我們在此回頭,可是不服輸個性,迫使我們想要硬撐下去。

然而,當我們走至黑森林附近,我的頭部已難過到極點。終於在么弟的陪同下,退至三六九山莊夜宿。次日狀況無所改善,遂與阿布拉通完電話後立即下山。這次失敗得來之經驗彌足珍貴,證明爬山沒有足夠體能實在不行。知難而退就是最佳保命方法,我相信下次再來之時,一定可以順利的登頂成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