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月 02, 2019 5:06 pm
（４８３）－
山村地處偏塞傳奇很多，憨人傻事之故事說也說不完。它不但是引人入勝之傳說，更是人們茶餘飯後俏談之靈魂素材。故鄉上福基是個荒僻山村，交通方便但人口不多，而她所留下來的傳奇故事，收攏過來少嘛也有一籮筐之多！
本文介紹之主角「油百臘」，就是這籮筐內的故事之一。「油百蠟」並非啥麼風雲人物，他只不過是山村一個市井小民罷了。只因此人一生死愛面子，所以，留下不少有趣之逸事供人回味。
有一回他在朋友家中打牌，手氣正在不順之際，從家裏傳來一則很壞的消息。傳話之人氣喘吁吁的告訴他說：「油百臘不好了！你家失火房子快燒光啦！」這位仁兄聽到消息並未緊張，態度鎮靜悠哉游哉的吃牌打牌。賭友不解問他為何半點也不緊張？
他悠然的回答說：「這套西裝穿在我身上，家中已無啥可燒了。」接著他又補上一句話說：「家燒了可以去住廟裏，西裝燒了可就沒搞頭啦。」眾人見他氣定神閒，遂說此人「不怕大火燒房屋，只怕跌落糞坑裏。」
語多譏諷，但他一點也不在乎。還有一點讓村人不解之事，明知這傢伙家裏窮得要命，身陷被鬼抓去都無法贖身之困境，可是天天出門依然西裝在身，嘴角還泛著油光咧。說他不窮嘛，看他的行為舉止卻又不像有錢之人。怎麼看怎麼怪，就是說不出怪在哪裡罷了。
村子裏有兩兄弟想探知他的底細，但是跟蹤也找不到裂縫痕跡。之後跟蹤的兩兄弟，決定以「分進合擊」之策略進行貼身跟監。兄弟倆一人正面出擊，一人從旁策應，雙管齊下寄望能夠獲得答案。
兄弟倆分工妥當，立即進入攻擊位置，朝著目標各自前進。萬沒想到對方也非省油之燈，迂迴進退左閃右躲，導致正面攻擊之哥哥策略失靈。至於從旁策應之弟弟，因為策略得宜似乎有點收穫，他不動聲色的蹲在位置上，暗中埋伏於他家左近等候機會。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他埋伏在門前的花樹矮牆角落上，視線正好對準客廳，看得清楚房間之通道。這天讓他見到一個大秘密，他發現目標在客廳裏照鏡子，利用生茶油將頭髮定型。接著人走到通道角落上，伸手將一塊懸掛得烏黑之豬肉取下，往嘴唇上抹一抹再掛回去。
然後又回到客廳照照鏡子，抹勻嘴唇上之油光。再對鏡子左顧右盼好一會，這才挺胸吹起口哨出門了。之後追蹤之弟弟向鄰居詢問，他家掛在通道上的烏黑的是啥東西？鄰人說是豬肉。弟地追問那豬肉放多久啦？鄰居說好像是土地公生當天掛的？天啊！
監視的弟弟曲指一算，已然有三、四個月之久了。他將這個訊息告訴哥哥，連他哥哥都覺得匪夷所思哩！之後這則消息不知識如何傳出去的？此事喧騰一時，並也成為村人談笑之話題。在我童年的記憶裡，老祖母曾有多次說過這則故事。每於故事說完之後，老祖母必然諄諄教誨我等，千萬不要學其模樣讓人笑話。
我每次聽過故事之後，我都會天真的詢問老祖母，為何大家都叫他「油百蠟」呢？老祖母總是笑笑不語，不然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來不給答案，要不就是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嗣後我家孫子們也喜歡在睡前聽故事，我也將此故事說給他們聽。
有趣的是無獨有偶，午那些聰明的孫子們，他們也會向我提出相同的問題詢問所以然。我也學那老祖母的絕招，打打馬虎眼想要唬哢過去。然而孫兒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得自嫡傳，纏鬧功夫更是如出一轍。
我被他們纏得無處可逃之際，腦子裡快速迴轉，想要找出一個閃躲方法。有道是有樣學樣，無樣可尋自己去想。此刻我也學老祖母的絕招，學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草草應對以了其事，因為我真的不知它的答案嘛！
童年死黨阿明仔的父親，他在附近一家貨櫃公司開貨櫃車頭。雖然平時早出晚歸與家人難見一面，但因收入頗豐，所以，一家人的日子還算過得和樂安順。然而不景氣的降臨，出車機率銳減，當然收入就受到影響了。貨櫃公司為了儉省成本，不得不忍痛進行裁員。
阿明仔的父親倒楣，他被列入首批裁員名單內。接到通知，領了一筆微薄的遣散費之後，他就回家吃自己了。回家吃白飯又無新工作接上，坐食山空，手中之遣散費已消耗殆盡。於是他開始四處尋找工作，怎奈景氣影響至深，工作不容易找到。找工作處處碰壁，加上前景渺茫，何以解憂？唯賴杜康。
因此，他養成了酗酒習慣，每天喝得爛醉如泥，到處惹事生非，經常的見他被人架著回家。他的喝酒越來越兇，最後變成一個天天醉的酒漢子。左鄰右舍在背後指指點點，家人也飽受鄰居之冷眼。這天他又喝醉啦，衣冠不整步履斜行，邊走邊吐，滿地狼籍。搖晃回家的路上，嘴巴裏碎碎念個沒完沒了。
他咒罵老天不公，他咒罵人間寒涼，聲音響亮擾人耳根。一腳踏入家門，妻兒孩子被視為眼中釘掃把星。不是給頓破口大罵，便是來一頓毒打。害得家中不得安寧，妻子天天暗泣度日。情況越演越烈，行為之乖張變本加厲。最後，妻子被迫帶著阿明仔離家出走。好端端的一個溫暖家庭，就這樣冰消瓦解啦。
這個家庭破碎得冤枉，鄰居莫不搖頭同嘆，深感景氣影響家庭之威力太可怕了。離家之後的母子在親友幫忙下，終於找到一份，在市場幫工的工作。有了這份工作，母子倆的起碼生活，總算是有所依靠。有段時間裏，還可見到阿明仔到學校上課。但他已不像從前那麼開朗。
滿腹的憂愁寫在臉上，足見他們母子的生活過得並不愉快。這家破碎之前，阿明仔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因為他的優秀和競爭，我們之間的友誼十分堅固。儘管一路走來相互間之競爭激烈，但兩人之間的君子之爭友誼毫無變質。
高中畢業之後，我們遷居板橋江子翠，阿明仔則考上新竹師專。第一年暑假他來台北，我們幸運的在國立編譯館前相逢。我們之所以重逢，乃拜受打工之賜。而這次的重逢，他母親已經撒手寰塵。兩人緊握著雙手感慨萬千，嘴裏想說的話很多，但卻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這次見面他更沉默寡言了，臉上充滿著怒氣表象。問清楚他的近況，這才知道他那酗酒老父，為了酒資之需變成小偷。他常為他到警局具保將他領回，但事隔不久，他又故技重演。因為經常的進進出出於警局，讓他深深感到困擾不已。俗話說：「好兔不吃窩邊草。」
阿明仔他爸犯忌偷鄰居，結果被毒打一頓差點丟了性命。阿明仔師專畢業成績優秀，他被分發到鄰鎭一所學校執教。兩地距離近在咫尺，但他從未回家探望父親。他心裏還埋怨著父親，他怪罪母親之死是父親造成。他發誓除非父親死命，否則決不重踏家門。
然而就在立秋那天，他接到醫院通知，說他父親因酒毒引發併發症，昨晚逝世於病床上。醫院希望他處裏善後，可是阿明仔無動於衷。葬儀完畢之後，他才偷偷的到他父親的墳上燒些紙錢。交給管理人員一筆照料費用，從此不見他的蹤跡。
這日我返鄉辦點私事，在返回村子之時，經過路前的那棵老龍眼樹下，突然見到一個人，雙手蒙著臉在樹下哀泣。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是我的死黨阿明仔。好友聊談之後，他終於說出了衷心之語。他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意思就是說，他早已原諒他老爹啦。說完又是一頓痛哭，這就是我那死黨阿明仔的德性啦。 [待續]。
山村地處偏塞傳奇很多，憨人傻事之故事說也說不完。它不但是引人入勝之傳說，更是人們茶餘飯後俏談之靈魂素材。故鄉上福基是個荒僻山村，交通方便但人口不多，而她所留下來的傳奇故事，收攏過來少嘛也有一籮筐之多！
本文介紹之主角「油百臘」，就是這籮筐內的故事之一。「油百蠟」並非啥麼風雲人物，他只不過是山村一個市井小民罷了。只因此人一生死愛面子，所以，留下不少有趣之逸事供人回味。
有一回他在朋友家中打牌，手氣正在不順之際，從家裏傳來一則很壞的消息。傳話之人氣喘吁吁的告訴他說：「油百臘不好了！你家失火房子快燒光啦！」這位仁兄聽到消息並未緊張，態度鎮靜悠哉游哉的吃牌打牌。賭友不解問他為何半點也不緊張？
他悠然的回答說：「這套西裝穿在我身上，家中已無啥可燒了。」接著他又補上一句話說：「家燒了可以去住廟裏，西裝燒了可就沒搞頭啦。」眾人見他氣定神閒，遂說此人「不怕大火燒房屋，只怕跌落糞坑裏。」
語多譏諷，但他一點也不在乎。還有一點讓村人不解之事，明知這傢伙家裏窮得要命，身陷被鬼抓去都無法贖身之困境，可是天天出門依然西裝在身，嘴角還泛著油光咧。說他不窮嘛，看他的行為舉止卻又不像有錢之人。怎麼看怎麼怪，就是說不出怪在哪裡罷了。
村子裏有兩兄弟想探知他的底細，但是跟蹤也找不到裂縫痕跡。之後跟蹤的兩兄弟，決定以「分進合擊」之策略進行貼身跟監。兄弟倆一人正面出擊，一人從旁策應，雙管齊下寄望能夠獲得答案。
兄弟倆分工妥當，立即進入攻擊位置，朝著目標各自前進。萬沒想到對方也非省油之燈，迂迴進退左閃右躲，導致正面攻擊之哥哥策略失靈。至於從旁策應之弟弟，因為策略得宜似乎有點收穫，他不動聲色的蹲在位置上，暗中埋伏於他家左近等候機會。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他埋伏在門前的花樹矮牆角落上，視線正好對準客廳，看得清楚房間之通道。這天讓他見到一個大秘密，他發現目標在客廳裏照鏡子，利用生茶油將頭髮定型。接著人走到通道角落上，伸手將一塊懸掛得烏黑之豬肉取下，往嘴唇上抹一抹再掛回去。
然後又回到客廳照照鏡子，抹勻嘴唇上之油光。再對鏡子左顧右盼好一會，這才挺胸吹起口哨出門了。之後追蹤之弟弟向鄰居詢問，他家掛在通道上的烏黑的是啥東西？鄰人說是豬肉。弟地追問那豬肉放多久啦？鄰居說好像是土地公生當天掛的？天啊！
監視的弟弟曲指一算，已然有三、四個月之久了。他將這個訊息告訴哥哥，連他哥哥都覺得匪夷所思哩！之後這則消息不知識如何傳出去的？此事喧騰一時，並也成為村人談笑之話題。在我童年的記憶裡，老祖母曾有多次說過這則故事。每於故事說完之後，老祖母必然諄諄教誨我等，千萬不要學其模樣讓人笑話。
我每次聽過故事之後，我都會天真的詢問老祖母，為何大家都叫他「油百蠟」呢？老祖母總是笑笑不語，不然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來不給答案，要不就是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嗣後我家孫子們也喜歡在睡前聽故事，我也將此故事說給他們聽。
有趣的是無獨有偶，午那些聰明的孫子們，他們也會向我提出相同的問題詢問所以然。我也學那老祖母的絕招，打打馬虎眼想要唬哢過去。然而孫兒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得自嫡傳，纏鬧功夫更是如出一轍。
我被他們纏得無處可逃之際，腦子裡快速迴轉，想要找出一個閃躲方法。有道是有樣學樣，無樣可尋自己去想。此刻我也學老祖母的絕招，學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草草應對以了其事，因為我真的不知它的答案嘛！
童年死黨阿明仔的父親，他在附近一家貨櫃公司開貨櫃車頭。雖然平時早出晚歸與家人難見一面，但因收入頗豐，所以，一家人的日子還算過得和樂安順。然而不景氣的降臨，出車機率銳減，當然收入就受到影響了。貨櫃公司為了儉省成本，不得不忍痛進行裁員。
阿明仔的父親倒楣，他被列入首批裁員名單內。接到通知，領了一筆微薄的遣散費之後，他就回家吃自己了。回家吃白飯又無新工作接上，坐食山空，手中之遣散費已消耗殆盡。於是他開始四處尋找工作，怎奈景氣影響至深，工作不容易找到。找工作處處碰壁，加上前景渺茫，何以解憂？唯賴杜康。
因此，他養成了酗酒習慣，每天喝得爛醉如泥，到處惹事生非，經常的見他被人架著回家。他的喝酒越來越兇，最後變成一個天天醉的酒漢子。左鄰右舍在背後指指點點，家人也飽受鄰居之冷眼。這天他又喝醉啦，衣冠不整步履斜行，邊走邊吐，滿地狼籍。搖晃回家的路上，嘴巴裏碎碎念個沒完沒了。
他咒罵老天不公，他咒罵人間寒涼，聲音響亮擾人耳根。一腳踏入家門，妻兒孩子被視為眼中釘掃把星。不是給頓破口大罵，便是來一頓毒打。害得家中不得安寧，妻子天天暗泣度日。情況越演越烈，行為之乖張變本加厲。最後，妻子被迫帶著阿明仔離家出走。好端端的一個溫暖家庭，就這樣冰消瓦解啦。
這個家庭破碎得冤枉，鄰居莫不搖頭同嘆，深感景氣影響家庭之威力太可怕了。離家之後的母子在親友幫忙下，終於找到一份，在市場幫工的工作。有了這份工作，母子倆的起碼生活，總算是有所依靠。有段時間裏，還可見到阿明仔到學校上課。但他已不像從前那麼開朗。
滿腹的憂愁寫在臉上，足見他們母子的生活過得並不愉快。這家破碎之前，阿明仔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因為他的優秀和競爭，我們之間的友誼十分堅固。儘管一路走來相互間之競爭激烈，但兩人之間的君子之爭友誼毫無變質。
高中畢業之後，我們遷居板橋江子翠，阿明仔則考上新竹師專。第一年暑假他來台北，我們幸運的在國立編譯館前相逢。我們之所以重逢，乃拜受打工之賜。而這次的重逢，他母親已經撒手寰塵。兩人緊握著雙手感慨萬千，嘴裏想說的話很多，但卻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這次見面他更沉默寡言了，臉上充滿著怒氣表象。問清楚他的近況，這才知道他那酗酒老父，為了酒資之需變成小偷。他常為他到警局具保將他領回，但事隔不久，他又故技重演。因為經常的進進出出於警局，讓他深深感到困擾不已。俗話說：「好兔不吃窩邊草。」
阿明仔他爸犯忌偷鄰居，結果被毒打一頓差點丟了性命。阿明仔師專畢業成績優秀，他被分發到鄰鎭一所學校執教。兩地距離近在咫尺，但他從未回家探望父親。他心裏還埋怨著父親，他怪罪母親之死是父親造成。他發誓除非父親死命，否則決不重踏家門。
然而就在立秋那天，他接到醫院通知，說他父親因酒毒引發併發症，昨晚逝世於病床上。醫院希望他處裏善後，可是阿明仔無動於衷。葬儀完畢之後，他才偷偷的到他父親的墳上燒些紙錢。交給管理人員一筆照料費用，從此不見他的蹤跡。
這日我返鄉辦點私事，在返回村子之時，經過路前的那棵老龍眼樹下，突然見到一個人，雙手蒙著臉在樹下哀泣。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是我的死黨阿明仔。好友聊談之後，他終於說出了衷心之語。他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意思就是說，他早已原諒他老爹啦。說完又是一頓痛哭，這就是我那死黨阿明仔的德性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