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9)-

老祖母生前常說「連木瓜樹都長不活的土地,要它有何用!」昔日在我故鄉遍地都是木瓜樹,沒木瓜樹的地方光禿禿的,肯定其他的植物也無法生存。我曾做過許多的比較,證實老祖母所說不假。

木瓜它是屬於季節性的農作物,在台灣亞熱帶氣候裡,種植木瓜可說是隨手亂種,它都可以活得欣欣向榮。不過種植木瓜唯一害怕的是土壤太潮溼,如果土壤過度潮濕,這會影響到它的根部生長。

老祖母還告訴我說:「栽植木瓜樹的土壤雖然潮濕,但木瓜樹照樣還會活著。只是太過潮濕之地,木瓜樹筆直生長會影響到果實的發育。」為了證實所言不假,我故意將一棵木瓜樹天天猛澆其水。只不過連續兩個星期罷了,它的根部長滿白霉一命嗚呼啦。

就讀農校的表哥說:「木瓜樹有三種:公樹、母樹、陰陽樹。公樹母樹開花之後,需借風媒或蟲媒傳播花粉,陰陽樹則會同樹公母花自己授粉。」 木瓜花之公花形狀瘦長,母花肥大有子房。授粉之後公花會自動脫落,母花則留在樹上繼續成長。初瓜像橄欖形呈鵝黃色。瓜體膨大日日成長,瓜色則由黃轉綠。

青木瓜肉硬籽呈白色,黃熟瓜肉柔軟籽變黑色。青木瓜適合煮湯與醃漬,青木瓜排骨湯滋味好,聽說對女性發育很有幫助。醃漬之青木瓜曬乾脆嘴爽口,可是咀嚼之時容易發出瓜啦聲音。男人喜歡此聲,但婦女小孩則避之唯恐不及。

么叔個性大而化之,每每咀嚼青木瓜乾之時,嘴型誇張並還使勁加重其瓜啦之咀嚼聲音。老祖母屢勸必須改正,但至他鶴駕西歸之前依然劣性不改。家父個性內向保守,咀嚼青木瓜乾儘量降低音量。

然而一個不留意,仍然會瓜啦大響尷尬至極。家中女流則無顧忌,邊吃邊嚼邊講話,嘰裡呱啦好不熱鬧。青木瓜用報紙燜熟可以變黃軟。但是燜熟之黃木瓜難吃,甜味少而且有股未成熟之怪味。

我們喜歡吃「在欉熟」的黃木瓜,尚未軟化之時吃它滿口脆甜。熟軟之後果肉軟糯可口,送入口中咀嚼之時,黃木瓜獨有之香味滿口洋溢。不過大人經常警告小孩,生長白霉的黃木瓜不可吃,因為果肉已經充滿霉菌,吃進肚內容易引發腹痛。

木瓜在冬天依然會開花結果,但是果實之生長速度緩慢。它的果實幾乎不會成熟變黃,市面上冬天見到的黃木瓜,絕大多數是南部熱帶區之種植者。所謂的「在欉熟」,它是指木瓜在樹上熟透的意思。

這種熟木瓜香甜好吃,但是不能存放太久。土生木瓜樹又高又大,採收之時很不方便。為了免除攀爬損害果皮,木瓜樹之矮化絕對必要。尤其南部大片栽植的木瓜園,樹身矮化工作不可省略。

矮化方式是木瓜樹植株達約一人高之時,利用鐮刀在木瓜離地約一尺左右的主幹四周,上下縱向劃長約廿公分左右的切口四、五道。然後,再利用切口之脆弱主幹容易彎曲之特性,慢慢的向下壓成「L」形狀,之後再以繩子與竹竿將樹身綑綁固定。如此一來,它就能抑制木瓜往高處成長,藉以達到矮化的目的。

經過矮化後的木瓜樹,方便於成熟之採收,並可防止風吹倒伏。如果照護得當,還可以延長採收期間。一舉數得,何樂不為。目前大多數室內外栽培之母瓜樹,全都以此方式達到植株矮化的效果.

木瓜樹的種植都在九至十一月之間進行,樹身成長有成人之高,直徑約生在十公分左右,即可進行其矮化工作。因種植時機與各人之管理條件不同,其成長狀況也會有所不同。

至於矮化工作進行中,樹身割出之傷口不必費心處理。讓它自然痊癒最好,因為這樣才能達到強化主根正常生長的效果.。木瓜青果涵有生長激,有益女性之發育成長。熟果涵有木瓜蛋白酶,具有健胃整腸之效果。

居家附近有座古剎,山門斗拱之上,嵌著一塊古色斑然之匾額。匾額上面,以巨大之古篆寫著「紫雲寺」三個大字。無上題亦無下之落款,不知出自何年何人之手。紫雲寺已成廢墟,座落於紅山崗之轉嘴處,聽說祂建築於清朝道光年間。

由於山崗地點偏僻,人跡罕至毫無香火可言。僧舍與殿厝,早已被歲月淘洗得斑駁無色。處處斷垣殘瓦,悽涼非常。要不是入口處另留石碑一方,碑上鐫刻著寺名和歷史,可能連在地人都不知有祂的存在。

紫雲寺廢墟有一特別之處,四周有著大片的柿子樹林,中心空地處是一堆堆破瓦斷磚。寺後方有一條羊腸小徑,直通五、六百公尺外的龍墩山頂。小徑沿途風景優美,蒼翠蓊鬱的相思林就在前頭。穿過相思林後有一厝民居,庭院內外打理得整潔自然,天井旁則是一排枝葉扶蘇秩序井然的油桐樹。

每到四、五月份油桐放花之時,放眼一大片雪白,落英堆滿樹下的石磴小徑,人行其上有如踏上棉絮,柔軟浮沉令人脚底發癢,膽小者還真不敢輕踏其上咧。這片空地,在地產蓬勃時期數度易主,如今它已成我姑丈的私人產業。

因為姑丈沒有男孩,我也剛好退伍在家無所事事,所以,每月派我上山幫他巡察一次。我喜歡姑丈這塊柿子林,面積說大不大,一個人管理起來還是有點累的。前地主留下的柿子樹七十多棵,我來之後已將它湊成120棵,蔚然成為一片大森林了。春來柿子枝葉茂盛,葉片張張綠油油的掛滿樹頭。

樹幹上也因營養太好,點綴著些些白皮神似樺樹。夏花全開至夏末,落英結子滿樹青青柿子非常醒目。微風吹過莎莎作響,好像是在演奏著豐收之歌的前奏曲。秋天一到柿菓已經耐不住寂寞,滿樹橙紅灔灔,引人垂涎三尺。

童心未泯的孩子們路過樹下,不伸小手抓它一顆實在有違常理。紫雲寺廢墟處的柿子樹屬於「牛心柿」的樹種,結出的菓實碩大,型似牛心故而得名。牛心柿甜度高,香度不錯,聽說在日據時代,它還是打公關的最佳選品咧。它適合於浸製「水柿子」,其實所謂的「水柿子」,它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脆柿子」嘛。

「脆柿子」去皮之後,果肉橙黃,個體比一般的柿子還大。吃入嘴裏,陣陣「喀滋!喀滋!」聲音非常悅耳。若將牛心柿去皮曬做柿餅,其滋味也令人終身難忘。也有人將它蘊熟成為「軟柿子」,肉質綿糯可口入喉滑溜直達胃囊。

根據實驗報告,老年人吃軟柿子有助智力之保持。當年有位美國阿滋海默症(老人癡呆症)的研究員來到山村,指名要與姑丈合作開發這種藥劑。當時姑丈正投入資金於養鰻事業,所以沒有餘力參與而計畫告吹。

「柿餅」閩南話稱「柿粿」,客家話則稱呼為「柿花」,而稱作「柿餅」可能是近數十年之事。柿餅加工很麻煩,必須經過九降風之薰陶方夠口味。不過,因為產量頗大,故爾做柿餅以保存乃不可或缺之需求。台灣柿餅因有適度的拓銷,還有製作品質不錯,所以銷路穩定且甚受歡迎。

十五年前,姑丈因移民國外而將此塊土地賣予他人。最後一期的柿子收穫,全部作成柿餅保存很久。是年,姑丈八一大壽返台舉辦生日壽宴。親族不遠千里前來拜壽,一位聰明總舖師得知有老柿餅,徵得姑丈之同意將窖存取出部份,將它與放山雞燉成雞湯當作甜品。

萬萬沒有想到,此一意外之作博得好評。如今,「柿餅雞湯」也已成為山村辦桌的強項之一。每逢大排場設席宴客,都會看到他出現在參桌上。今年山村牛心柿大豐收,姑丈在異域蒙主寵召,要不然還真想寄些新柿餅,請他嚐嚐新鮮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