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思想起479-秉燭夜讀之收穫』

  那年,我自新兵訓練中心結訓,因為取消國活動,所以,一週探親假放過回營之後,隨即參加抽籤分發下部隊。板橋同梯次有五人,兩人在虎尾中心,三個在北港中心受訓。結訓探親假五人同車返回中心,在車上五人議定,先上北港媽祖廟上香後才分道揚鑣。是日,上香之時不用多猜便知道,大夥皆要求媽祖保佑,不要抽到金馬獎之籤條。其中一人代表擲聖筊,請示媽祖是否收到我們的禱詞?

結果連續三聖筊擲出,大家都高興得合不攏嘴來。因為有了這層神祇的加持,五人高興的分手,各自趕回訓練中心。第二天早上升旗典禮完畢,各班成員都被帶至抽籤的司令台前集合。九點整開始抽籤,大隊長宣佈說,這回的金馬獎只有廿名。全梯次共有280人,抽中機會不是太大,加上有了媽祖保佑,相信我門一定順利過關,所以,我們在北港中心的三人,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

  我們三人中,高個子老邱先抽。唸籤者是個四川老班長,動作慢條斯理讓人覺得快要窒息。他拆開高個子的籤條,瞄一眼念出XXX部隊。這個部隊正在金門駐防,還有半年才會移防回台灣。因此,高個子必須在金門呆上半年。接著阿林上台抽籤,又是一個金馬獎。此時已有十三人獲得金馬獎,後頭還有35人未抽,重獎機率約七分之一。不幸得很,我也抽中了末獎。

  兩星期後搭乘中字號登陸前往金門,經過長程之航行,抵達金門後他二人分在辦公室,我則分發至通信班。通信班碉堡與連指揮所一起,每人每天當班六小時,其外就是個人的自由時間。在前線除戰備之外,沒有情況發生大家都是英英美黛子一個,閒得發荒只能抓跳蚤看它們打架。由於無處打發時間,所以聚賭就成為熱門消遣。我因阮囊羞澀沒有資格參與,故爾看書成為我唯一的嗜好。

  因勢利導,歪打至著,因為有充分時間閱讀,我的讀書興趣越來越為濃厚。尤其是在值大夜班之時,夜闌人靜好讀書,精讀粗讀皆能隨心所欲。半年之內,竟讓我讀完了大部頭的「資治通鑑」,與艱深難讀的「古文觀止」。閒書也再讀完「三國演義」與「東周列國誌」。當然囉,「紅樓夢」與「金瓶梅」也沒放過。讀完這些書籍,腹思便給,出口成章,儼然已成為一個學者。

  至於在西洋消遣書籍方面,前梯有人留下一套「007情報員」與「福爾摩斯探案全集」。雖然我不是很喜歡推理小說,但我還是狼吞虎嚥般的讀完它們。之後,輔導長從台北帶回一部「莎士比亞全集」,我也利用夜讀時間,默默的將它們K完。儘管這部全集翻譯得不見得周全,但它對我日後的翻譯工作助益匪淺。而這些也讀成果,也都讓我終身受用不盡。

  漫漫長夜秉燭夜讀,實乃人生一大享受。特別是在夜色深沉,氣氛迥然的狀況下,翻書獵獵聲音賞心悅耳。偶而興緻到來,琅琅高聲誦讀,又是一番獨特滋味。不需菸酒為伴,只需清茶一杯,這就是一種至高無上,一種無法形容的享受。猶記得那年的「五、九海戰」發生,我正好執勤大夜班。就在外海艦砲與陸砲隆隆聲中,我捧著希臘歷史小說「波羅奔尼撒戰役」深讀。

  它讓我在夜讀之中,獲得另種難以形容之快樂,緣因它是海戰又有壯烈砲聲之陪伴,使我讀來更具有實質的戰爭臨場感。夜半耳機傳來射擊令,許多新兵嚇得臉色發白。我的接班人湊巧又是新兵,於是我自告奮勇的繼續當班直到天亮。代班時間中,我讀完一本「英國文學概論」,正好又是一個換班時間的到來。原本是一部艱澀難讀之書,卻因夜讀讓我將它完全消化入腦,受用不盡,

  夜讀對我的寫作幫助不少,下筆疾書立刻完篇,文章通順修改寥少,精彩詞句信手拈來,貫串成文毫不費力。至此之後,我對夜讀情有獨鍾,迷戀夜讀深深不已。因此對於大夜班視如至寶,只要有機會決不輕易將它放過。如今年紀上臻耄耋,在我諸多回憶浪潮之中,最常讓我回憶起來的,幾乎都是在前線秉燭夜讀的那段往事哩! 【完】